这里的夏天总是这样温柔,最热的时候也只是像蚊子轻轻叮一下而已。
“下车。”
车子到达目的地以后,林跃下了让人下车的命令。但就算他不说,何所思也知道她应该下车,毕竟林跃叫她来必然不会让她白白站着。
“我们去哪儿啊?”夏春语把车停好后就眼巴巴追问他。
林跃对她道:“这种小事情你不用去,我们两个去就行。”
听他这么说,夏春语肉眼可见地蔫了,失望应了一声:“好。”
见她这副模样,觉得有些熟悉的何所思忍不住笑了,同时在心里感叹林跃真有手段,不过短短十几天,又一个“小江陌”就训练出来了。
下车后林跃带何所思往树林深处走。
她有些路痴,再加上没有记路的习惯,于是走了一会儿就辨不清他们这是在往什么方向走了。
走了不知道多久后,林跃终于停了下来。
见他停下,何所思也停在他旁边问他:“是这里吗?”问他的同时她也在抬眼观察周围,却微微察觉这里她似乎并未来过。
“当然是这里。”林跃眯起眼睛看向前方,然后指了指,道:“就在那里,看到了吗,前面那个突起,就是你挖的坑。”
原来还在前面。
“行。”于是何所思顺着他的指引看向前面,在确定那个凸起后,她踏着步子就往前走,却在刚走了两步的时候脚下一空,身体急速地往下掉。
她没有预料到这里会是一个空档,身体极限反应往后倒,却只撞到了光滑的墙壁,然后顺着它往下滑,之后重重落在了地上。
草屑随着她一起落下,她的屁股狠狠摔在地上,疼到麻木的痛感让她脑子一激灵,她眉头先一步皱了起来。
而预想的疼痛比它要多——她的左腿腿弯处像突然掉入野兽口中一样被什么东西用力咬着。
这不在她预料的范围内,于是她来不及整理什么惊讶与仪表,连惊叫也没有,挂着泪直起身子,一边拨开洒在自己身上的草屑,一边强忍着痛擦干冒出的眼泪又看向自己的左腿,然后在上面发现了一个紧扣的狩猎夹。
原来这里是一个挖好的并且已经放好了狩猎夹的洞,不是林跃口中说的那个需要她放狩猎夹的洞。
她抬头看向上面,果然看到了他得意的笑。
原来林跃从来都没有放弃要置她于死地,她竟然还天真地以为他只要抢回江陌就代表原谅了她。
“怎么哭了?”从上而下俯视的林跃对她关心道,然后又提醒她:“怎么不呼救啊?你现在是不知道自己的处境很危险吗?怎么不叫我救你,或者叫一叫夏春语,说不定她能听到你呼救来救你呢?”
何所思低了头,她当然知道林跃对她的恨,也当然知道他如此大费周章便不会轻易放过她,没有这样费尽心力又自己捣毁的愚蠢事情会发生,于是她干脆沉默。
见她不说话,林跃接着劝她:“真不打算呼救?你喊大声一点,说不定远在营地里的江陌也能听到,然后来救你呢?似乎也不是没有可能。”
何所思还是不打算回应他。
林跃就继续说:“还是不打算说话吗?不留个遗言什么的?都说死者为大,我必然竭尽全力帮你完成你的遗愿。”
何所思咬牙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滚。”
听她终于肯回应自己,林跃笑了,干脆坐在洞口旁边,与她进行最后的谈话。
“看得出来,你应该很喜欢江陌。既然喜欢那就这样死去必然留有遗憾,真没什么话需要我帮你转告吗?这可是即将生离死别,就算你有直面死亡的勇气,离别也总需要一点煽情画结尾吧?不然多难看。”
何所思嘲讽问道:“那你当初跟你的夫君分别的时候,有没有跟他说上一些离别的话?还是说你觉得你还有机会再救他出来?不愿跟他说分别?”
“哼,你不会以为还能有贵人来救你吧?”林跃冷哼一声,被她捏到了痛处,于是气愤抓了一把土用力地扔了下去。
土砸在她头上,林跃看她下意识防范的狼狈模样,突然就此泄愤了,笑了一声。
他道:“没想到死到临头,你还是一样的嘴硬,说话那么难听干嘛。”
“你要没什么好话说就赶紧滚。”
“好吧。”见她冷面依旧不领情,林跃无奈耸耸肩从地上爬起来,道:“原本想陪你多说几句话,但既然你那么不领情面,我也就只好走喽,只是你不要后悔自己的遗言没有办法实现哦。”
“赶紧滚。”
“不过我还挺好奇你会以怎么样的方式步入死亡,你说你是会先被饿死呢,还是会直接被大型野兽吞入腹中呢?”林跃自言自语一般道:“饿死的话是不是需要好几天?四天还是五天六天?好像要很久呢……那我得让江陌多等几天再来这里查看情况。到时候的话……你也知道我很胆小,我到时候虽然好奇但肯定不敢看你,只能让她跟我转告你的样子啊。”
何所思依然不回他,他就接着自说自话:“不过,她好像确实也挺喜欢你的,有一天早上都把我认成你了……这样的话,让她亲自来看好像有点折磨人了是不是?哈哈哈。”
“但是我就喜欢折磨人。要不你猜猜她到时候会挂一个什么样的表情在脸上呢?是惊讶,失望?还是说绝望呢?或者说,是五官皱在一起感同身受撕心裂肺一样的痛苦呢?”
何所思依旧没有回他,以沉默应对了所有。
但林跃知道她心里一定很难受,毕竟有谁想要自己爱的人见到自己惨死的模样?又有谁可以在死亡面前从容地提起自己爱的人?然后轻易地告诉别人:她见到我,也许会伤心。
这样的话,即伤自己,又伤别人。
“呵呵呵。”林跃自顾自低声笑起来,接着问她:“你真没有什么需要我帮你转告吗?可不要在我走后自己后悔然后偷偷哭哦。”
何所思歪头,没说一句话,却让林跃看出了一种半死不活的状态。他对自己道了一声够了。
够了,这样就差不多够了,够他解那么多年来被何所思冷眼相待受的苦了。
这样想着,林跃欢心一笑,俏皮道了声“拜拜”就走了,留何所思一人坐在洞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