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等了等,等待殷家人悲伤的情绪缓和了一些后,突然开口问道:“殷老将军,请恕晚辈无礼猜测,您今日急着见我们,并不仅仅是为了告诉我们这个消息对不对?难不成还有什么更重要更紧急的事?”
萧景晨经柳笙一提醒,顿时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他豁然抬头看着外祖父和三个舅舅,焦急的问道:“外祖父,舅舅,柳大哥说的是对吗?还发生了什么事?”
他问完后,殷家的四个男人并没有否认,而是脸色愈发难看的面面相觑,简直就是直接验证了柳笙的话。
“外祖父,舅舅,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们不可以瞒着我。”萧景晨急的脸色也跟着变了,猛然站起身来,双手撑着桌子,身体向前倾斜,用一种近乎逼问的语气喊道。
这位刚刚提到生母之死仍旧能克制情绪的少年,此刻终于是慌了。对于萧景晨来说,母亲的死已经是既定事实,他哭过、悲伤过、缅怀过,就该收起那些无用的情绪,好好的想一想如何为母亲报仇才是正经事。
可如果殷家出事了则不一样,他只剩下这几位亲人了,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也有事。特别是他们的灾难是自己带来的,他便更加的无法原谅自己。
柳笙见萧景晨有些失控,急忙拉着人坐好,改由他来询问。“殷老将军,既然咱们是盟友了,有什么事您不应该瞒着我们,一来我们也好及时的想对策,二来也看看我们有什么能帮忙的。人多主意就多,不是吗?”
这时,脾气最火爆的殷玮再也按捺不住了,拍了下桌子,瓮声瓮气的开口道:“我来告诉你们吧。那个狗皇帝要殷家的人即刻去京都,为娴妃娘娘守灵。”
“你们都去吗?”这下就连向来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柳笙都明显的慌了,声音里也带了丝颤抖。
只要不是傻子,谁都能看得清楚皇上的这个命令是什么意思——守灵是假,囚禁才是目的。
殷琅苦笑了一下,无奈的说道:“幽州还需要殷家军守卫,皇上怎会叫我们回去?我们走了,幽州的门户大开,就相当于大明向着邻国敞开大门,不出事才怪呢。何况他畏惧我们,怕是连将我们放在眼皮下监视的胆子都没有。”
“不是你们?那父皇要谁去为母妃守灵?”萧景晨被一连串的打击刺激的脑子都木了,竟是完全不会自己思考,连最最简单的问题都想不出答案。
但是柳笙瞬间就想明白了,他沉声道:“皇上要景晨的几位表哥去京都,为他们的姑母守灵,对不对。”
这个答案几乎是呼之欲出,皇上需要殷家人为他守住幽州,又害怕殷家人进了京后会对他构成威胁,自然不会也不敢招殷家人进京。可是他又要确保殷家人不敢谋反,最好的办法只有一个——将殷家的五个孙子招进京,打着让他们五人为姑母守灵的名义,其实就是将五人做为人质扣在京都,只要殷家人敢有任何的不臣之心,等待他们的就是五个孩子的尸体。
柳笙瞬间就想明白了一切,该说不说,如果他是皇上也会用这个办法。
殷奇峰向来精神抖擞的身躯塌了下去,那双永远闪烁着精光的眼睛在刹那间变得昏浊苍老,而眼中唯一欣慰的光,是在看向柳笙的时候。
“你真的很了不得,每次和你接触过后,我都会庆幸当时是你救了景晨,才让我们找到你来做盟友。”
这番话简直就是直接承认了柳笙没有猜错,萧景晨立刻就慌了,一张尚显稚嫩的脸变得苍白,冷汗顺着背脊往下流,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的、用力的攥着,疼的他浑身颤抖,好似随时都会心脏爆裂而亡。
不可以,几位表哥不能去京都,那是一场凶险万分,有去无回的召唤。
什么狗屁守灵,宫里那么多皇子公主,太监宫女,为什么要他们不远万里的过去守灵?父皇什么时候这般在意母妃的死,将母妃的侄子们叫到京都来为她守灵?
父皇分明是要扣留几位表哥留在京都做质子,用他们的性命来要挟殷家不敢轻举妄动。
萧景晨在宫里时,不是没见过质子的,更加清楚质子们名义上是“贵客”,但其实过的是何等生不如死、毫无尊严的日子。别说那些王孙贵族可以随意的羞辱欺负他们,就连宫里得脸的太监宫女都敢骑到他们头上去。
正因为太过清楚质子们在宫中的生活有多么的凄凉,萧景晨才更加绝望,他不能让几位表兄去京都,不能让他们去受辱,不能让殷家最大的软肋握在敌人手中。
可是,他除了愤怒和绝望,还能做什么呢?
生平第一次,萧景晨恨透了自己的无能和年幼。之前他护不住母妃,现在他面对表兄们的困境竟然还是这么的束手无策。
萧景晨忍不住抬起通红的双眼看向柳笙,突然很想知道如果换做柳笙是他,一定有办法解决吧。为什么他不能像柳笙一般能干,可以保护好自己在意的人?想要成为柳笙那样的人,他还需要走多远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