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有歹人意图不轨,”源尚安道,“幸而赵县尉英勇无畏,率领义士将他们尽数诛杀,这才为永丰免去了一场动乱。”
赵兴听得目瞪口呆:“不是,我……”
我还成带头的那个了?
源尚安反问:“你还想回去?”
回去的下场就是个死,赵兴这点还是明白的:“不不不,我已经跟定大人认定大人了。”
源尚安摇头:“错。今夜诛杀歹徒我只是辅助赵县尉罢了。”
赵兴:“……”
事已至此,活着就行,随便他吧。
“那咱们现在回营?”
“不,”源尚安转向左侧,戚玹立时命人点灯照路,“去救人,救真正的刘县令。”
“……啊?”
赵兴一头雾水,全然跟不上他的节奏。
那位被杀的是假的?
“可是你怎么知道?”
连他这个跟了刘达多年的老人都没看出来有什么问题,源尚安不过是第一回见他,怎么就能肯定人不是真的?
源尚安道:“他的手有问题。若是文官出身的人,右手常年握笔,指节处理应留有薄茧。但他手上的茧位于掌心上端,且有一些细小伤口。”
“这是常年习武之人才会有的手。”
他之所以如此笃定,是因为替大魏镇守边境、抵御柔然的父亲也有着同样的一双手。
儿时那双手伸向自己,揉捏脸颊的时候,那粗糙的触感总会引起源尚安下意识地侧脸躲避。
赵兴不知往事正在他脑海中无声流转,只道:“原来如此。”
他的重点也转到了手上,不由得低头借光看了看源尚安的手。
那上面也爬满了细微的创口。
赵兴恍恍惚惚地想,达官贵人理应养尊处优,这样的伤口从何而来?
余光瞥见了身侧不言不语的项连,赵兴当即皱起眉头:黑夜里这高大而富有压迫感的身形竟是如此熟悉。
“嘶,不对,你好像是那天追——”
话未说完,项连啪地一记手刀击晕了人:“事真多。”
——————
带着火的羽箭嗖嗖穿透枯树枝干,树身嚓啦断裂之余当即燃起一片火光。
火焰烘烤下战场迅速升温,身上铁甲也逐渐滚烫,汗水不受控制地滴答流淌,蒙住了一部分视线。
可是在这样近乎绝望的战况下,源素臣依旧屹立不倒,抬剑干净利落地将一侧偷袭的士兵捅了个透心凉。
“你确实不错。”一切的始作俑者由衷赞叹。
毕竟他此前从未见过哪个人能在误吸入迷药的情况下,还能单靠意志力坚持那么久。
中招的自己人已然昏倒了一大片,目前状况是肉眼可见的劣势,可他居然依旧能咬紧牙关不露破绽。
有些人的确有资本做统帅。
暗处一支夺命羽箭再度袭来,源素臣看也不看,劈手将之迅速断为两截。
置身事外的领头人鼓起了掌:“你不愧是源司繁的儿子。”
当年源司繁被柔然大将逼到山穷水尽又身负箭伤的绝路上,北境守军甚至已然做好了主帅战死沙场的心理准备。
谁也没想到他在那样的情况下还能带领残部杀出重围,同援军汇合后挫败强敌。
此战不仅让他的名号响彻漠北全境,也让身为敌手的柔然为之叹服。
身为传奇英雄的血脉,源素臣在少时早就听过这些事迹无数遍了。
他利落收剑,拔起一柄插入泥地的长枪:“……错,我比他更强。”
枪尖挑破进击者的血肉,硬生生又将人逼退了几步。
这已然超出了□□所能承受的极限。
“好,好志气,”那人拍手道,“小源将军,既然如此,你若命丧此地岂不是更加可惜?”
“再说了,你就一点也不再想见她一面吗?”
长枪轰然劈断燃烧的树干,火球朝着敌军中央飞去,霎时间引起一片尖叫,坐下战马也随之惊慌长鸣。
源素臣的动作决绝至极不留余地,可紧随其后的沙哑嗓音却似乎沾染了泪声:“……人死不能复生。”
那只不过是生者自欺欺人的幻象。
火星点燃地上草叶,原本企图围困源素臣的百来人陷入了短暂的混乱,他趁机冲出了火场。
见状副官抬手就要命令身后万箭齐发。
首领还是叫停了副官:“阿归,何苦如此呢?”
听到这声呼唤,源素臣手上动作霎时一滞。
对岸的声音沾染了遗憾:“大家也都很期待你回来呢,阿归。”
“你也是天王之后,”那声声呼唤仿若魔咒,亦犹如引诱,“何不随我等一起,建立一个万世不灭的帝国……”
“四哥!”
寻微策马而来,焦急的尖叫声刹那惊起飞鸟无数。
哒哒马蹄声引发了警觉,为首者啧了声:“有人来了。”
源素臣正要叫人,可下一刻便生生被这人的力道撞得退后几步。
这是个经验丰富的杀手!
源素臣立时做出了判断,可紧接着大腿便是一凉一热。
血跟着刀刃扎入的动作直冒,威胁的声音即刻响起:“叫他们退后,否则你死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