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霜跟在禾雪昼身后,磨磨蹭蹭舍不得放人走:“您真要去楚地?我还盼着您夏日给我带冰饮呢。”
禾雪昼摸了摸少女的头:“我不在的日子,还指望你打理府内诸事,可不能像往常一样撒娇耍赖了。遇事不决去问问申伯,但切记,万事要有自己的考量。”
“明白啦……”松霜在没人看到的角落偷偷给陆渊做了个鬼脸。她好歹也能算先生半个学生,也没说要如此日日缠着先生不放呢。
陆渊望着那边和谐一片的二人,微微收紧了缰绳:“先生,时间差不多了。”
于是那轮明月终于向着自己走来。
“楚使还真是艰苦朴素,一路披星戴月赶来,此刻,居然连车都不让人套了吗。”禾雪昼扫了一眼马背上缄默不语的使臣们,勾起了唇角,“侯爷体谅你们幸苦,返程倒也不必走得这么着急了。”
楚使看着自顾自进入马车内的禾雪昼,一时间搞不清楚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长顺侯还在外面骑着马呢,这位就这么进去了?
招呼都不用打一个吗?
你们商乐城的规矩原来是这样的吗?
陆渊此行带了不过百位护卫,一行人浩浩荡荡出了城。官道两侧没什么景观,好在树荫下也算凉爽,走在路上不必担心中暑。
禾雪昼在车中翻开一册画本,正打算细细品味一番,一片绿叶神不知鬼不觉透过车帘,落在他手背上。
穆蓼愤怒的声音在灵台内炸开:“你到底跑哪里去了!羲和山上这么多事情,都扔给我!云儿也是,还要我帮着孵蛋。你们是存心要把我累死!”
禾雪昼有些心虚地合十双手,意念传音:“穆姐姐,再给些我时日吧,实在是有事情脱不开身。”
绿叶化为点点星光不见,穆蓼给他下了最后通牒:“再给你三日。可别告诉我,你在人间有什么大事三年都处理不完。”
禾雪昼无奈扶额,轻叹口气。
三年,应当是能看到陆渊坐上那个位置。
陆渊放缓了云涧墨的速度,他来到马车边上,掀开车帘:“先生是有什么事情吗?还是说舟车劳顿,有哪里不舒服。”
禾雪昼对着弟子勾起了眉眼,漂亮的眼睛里盈满了笑,像是映着苍穹的湖面:“有些无聊罢了,没什么好景致,人有些惫懒了。倒是你,莫要沾了暑气,之后还有事情要办,身体放在第一。”
“渊明白。”长顺侯罕见地柔和了脸色。先生这么多年给的最多的叮嘱不是加紧课业,而是保重身体,陆渊听了许多次,却还是不腻。
从商乐城中带出来的侍卫们早就见怪不怪,倒是被长顺侯“磋磨”了不少时日的楚使们面面相觑。
领头的楚使一紧缰绳,快马来到身侧的护卫旁:“劳驾。我们毕竟是外臣,不懂规矩,怕冲撞了贵人。敢问阁下,那车中的是哪位大人?”
“那位是我们侯爷的先生。侯爷年幼时多亏禾先生教导,如今师徒二人也是感情甚好。”
楚使若有所思点点头。
“多谢阁下了。”
待楚使走远,护卫们倒也开始悄悄聊起小话。
“这么多年,禾先生好像没变过啊。”
“先生风姿依旧,恐怕真是哪位仙人下凡吧。”
“嗨,早些年都不敢想咱们商乐城也能有如今的繁华日子,我告诉你啊,禾先生与侯爷刚进城第一日可就绑了那些士族安插的刺客悬在梁上,我当时还去看了……”
“嘁,说的谁不知道一样。当时还有人背后骂先生呢,你别看先生长得仙子一般,打起人来不虚的!”
“我家是后来迁来的,细说啊,细说。”
“你猜猜周边山头上的匪都是谁剿的?那时候侯爷还是个孩子呢。最初一批的护城军都是先生亲手操练的,我爹当年也在里面,他一个壮汉能被先生单手抡起来砸,他们那一批兵没有不服的。”
“真的假的,我都没怎么见过禾先生,每次他都和侯爷一起,我也不敢多看。”
“害,先生往人堆里一站你就看得见,乞巧时候姑娘们小像都剪他呢,我家妹子也是,上回还问我最近先生爱什么颜色的衣衫。她对他哥的衣裳都没这么上心!”
“小点声,一会要被侯爷训了……”
“侯爷不是去找先生说话了?肯定没心思管我们的。”
禾雪昼耳朵一动,把帘子一拉,隔绝了陆渊的视线:“快回前面领队去,一直待在这儿像什么话。”
陆渊突然被帘子扫了脸,也不恼。
长顺侯跟着马车慢悠悠行了一段路程之后,一勒缰绳,重新回到队伍前方。
楚使上前,想同他攀谈两句,顺便替老淮南侯说两句好话。
长顺侯一个眼刀把人定在原地。
天爷啊,这可真不是人干的活。
楚使这么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