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微亮,雨已经完全停了,庙外的泥地还透着潮气,空气里弥漫着昨夜的湿冷。破庙里,焦大三人起了个大早,没多耽搁,匆匆收拾了行囊便要上路。
他们没再多看林巧娘和江琳一眼,只在出庙门时,焦大咧嘴笑了一下,冲二人拱拱手:“二位,昨夜叨扰了。咱们各走各的路,来日江湖再见。”
张横和黄魁跟着抱拳,也没多言,三人跨上马,策马扬鞭,很快便消失在远处。
林巧娘眯着眼,目送他们远去,半晌才收回视线,走到庙前的空地,捡了些未被昨夜雨水完全浸透的柴火,生了个火堆。
江琳蹲在火堆旁,伸手烤着手掌,哈了口气,哼哼道:“这帮家伙跑得倒是快,昨夜话里话外都透着贼气,今儿倒装得像正经客商一样。”
林巧娘把干粮放在火边烘了烘,掰了一块递给江琳,自己也撕了一角,慢慢嚼着,眼神仍旧盯着焦大三人离去的方向,目光微微沉思。
“他们怕我们多问,赶着走,不奇怪。”
江琳咬了一口干粮,咀嚼了两下,忽然压低声音“小表姐,你说,我们要不要……捡个便宜?”
林巧娘挑了挑眉,看着他“你倒说说,怎么个捡法?”
江琳的眼睛微微发亮,舔了舔嘴唇,一脸兴奋。
“这三个人敢去劫生辰纲,显然是对驿站的布防做了打探,心里有数。他们劫了东西,一定得快逃,而咱们……可以等他们得手了,再捡现成的。”
林巧娘眯了眯眼,思索了一瞬,没急着开口。
江琳顿了顿,见她不反对,便继续往下说道:“咱们两个单枪匹马,想硬抢这趟生辰纲是不可能的,别说有官兵护送,就算没有,真要让官府盯上,咱们俩连命都保不住。可这三人不同,他们若是劫成了,东西落在他们手里,那咱们再下手,就不算劫官府的钱,而是劫强人的钱了。”
他说到这里,脸上浮现出一丝跃跃欲试的神色,压低声音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咱们做黄雀,趁他们放松警惕的时候,再动手!”
林巧娘咀嚼着干粮,目光微微闪动,缓缓摩挲着弯刀刀柄,半晌,才低声道:“你想劫他们?”
江琳嘿嘿一笑:“他们昨晚可没把咱们放在眼里,压根就没提防咱们。这买卖可划算得很,他们费尽心思去劫,冒了大风险,结果给咱们白白送来宝物,何乐而不为?”
林巧娘把手里的干粮放下,慢慢直起腰,看着江琳,声音不急不缓:“你知道这趟生辰纲牵扯的是什么吗?”
“就是一趟贺礼呗,咱们又不抢官府的,抢劫贼怕什么?”
“这趟生辰纲,是广饶县令献给桑相公的。你知道桑相公是谁吗?”
江琳眨眨眼,摇头“不就是个宰相吗?”
林巧娘冷笑了一声,目光锋利“桑相公是国相,权倾天下,若是让他知道生辰纲被劫,他会善罢甘休?”
江琳被她的话怔了一下,摸了摸鼻子,心里隐隐有些不安,但随即又笑了笑“咱们又不是动他的东西,是这几个匪徒劫了,咱们只是……借来用用。”
林巧娘叹了口气,脸被火光映的幽幽闪烁,看不清神色,半晌后,她才开口。
“你想做黄雀,可你可想过,黄雀的后面,也许还有猎人?”
江琳顿时一滞,眨了眨眼“什么意思?”
“这趟生辰纲若是那么好劫,岂会落到这三人头上?他们打听到的消息,未必是真的。更何况,我如今在逃官府通缉,若是这事办得不干净,别说拿到东西,怕是咱们的命都得搭进去。”
江琳皱眉,似乎有些不甘心:“可咱们不能就这么放过吧?金蟾蜍配、东珠,那可都是值千金的东西,落在那帮贼人手里,岂不可惜?”
林巧娘缓缓起身,理了理腰间的刀鞘,语气平静“要做这买卖,就得先确定三件事。”
“哪三件?”
“第一,生辰纲的路线是否真实,护送兵力是否真如他们所说;第二,劫走生辰纲的,是否只有他们三人,还是另有帮手;第三,金蟾蜍配、东珠这两样东西,到底是不是噱头。”
她顿了顿,才继续说“如果这三点都查清了,那咱们再做‘黄雀’也不迟。”
江琳听她说得头头是道,咧嘴一笑:“行,那就按小表姐你说的来!”
林巧娘翻身跨上乌骓,扯了扯缰绳:“先去青石铺,看看那驿站里,究竟是怎么回事。”
江琳立刻翻身上骡,打了个呼哨“走!今夜看看,螳螂到底能不能逮住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