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时候,你只要乖乖应好,表示你会好好用来喝水就行。”陈牧语气认真,很快也伸出手去帮忙,现在还是找手感的阶段,两人玩得很随意。
顾深点头,“我这样说,你会开心点?”
“哄别人是很容易的,但是你对我说这些要真诚一点,敷衍男朋友是不对的。”陈牧说完又想起他的性子,果断补充说:“总是反驳男朋友也是不对的!你要多在嘴上认可我,你语言表达能力真的很差。”
顾深瞥了他一眼,闷闷不乐道:“我一直这样。”
“对别人是无所谓了,但是你不能老这么对我,我会伤心的。”陈牧语气随意,但看着他的眼神很认真,“谈恋爱就是要坦诚些,你一面担心我哪天喜欢上别人就给你踹了,很大一部分原因,还是你对自己太苛刻了。”
“我以为你会觉得我有很大的问题。”顾深被他覆在手背上温热的手心莫名弄得有点心慌意乱,很轻地拨开他的手,“这是我的,你要另外自己做。”
“哎呀,我们一起嘛,待会儿等你做完我在做也是一样的,今天的主要目的还是陪伴——”陈牧都从他的动作里感受到那股细微的慌张,说着忍不住笑了起来,“我并不觉得你有问题,我觉得你很好。”
如果没有读心术的话,可能会经常觉得这个人有点太别扭了,现在其实不太用读心术也能猜到顾深的想法,感觉还挺可爱的。
顾深沉默了一会儿,低头没看他,“我是个不太会说话的人,不是故意惹你不高兴的,习惯了这样。”
“嗯,我知道,那没关系。”陈牧语气很温和,没有平日里那种调侃和揶揄,整个人显出一种和年纪不太相符的沉稳:“如果你觉得表达自己的真实想法很困难的,努力尝试以后还是不太行,就保持现状也很好。”
顾深盯着他按在自己手上的手指,“你会讨厌吗?”
他问得很没底气,连“我”字都不敢加上,他一直知道自己性格不好,但他不在乎其他人对他什么看法,毕竟再怎么有看法生活依旧在继续,也依旧只有自己。只是,对陈牧来说也是不一样的,毕竟这真正参与进自己生活的人,如果一直这样也确实很讨厌。
但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句话说得实在很有道理,顾深很难这么快转变过来,而且心里那些不确定和不自信,实在很难让他变得那么坦白。他又没有陈牧那么自然的阳光开朗,阴阳怪气倒是很纯天然,但时间久了也很讨厌吧。
陈牧眼睛含着笑意,盯着他看了几秒钟,“我不讨厌啊,我已经习惯了,如果这确实是你的真实性格,那我愿意接受。”
“那也总会烦的。”顾深小声道,愿意接受听上去有点勉强了。
陈牧做认真思考状,开玩笑道:“说得很有道理,你就不能控制一下你自己吗?”
顾深沉默不语,低头摆弄手里柔软的陶泥,他虽然是第一次做这个,看上去倒是很娴熟,用认真干活来逃避问题。
手好看的人做这种手工活还是很赏心悦目的,陈牧欣赏了一会儿,才终于开口:“行了行了,反正你都好好地活了这么久了,别人我不知道,反正我是习惯了。而且你就这样做自己也没什么不好的,反正你又不是艺人,不用活在别人的评价里,活得舒服最重要了。”
顾深觑了他一眼,还是没开口。
陈牧也没从这段沉默里读出什么少男心事,低头看着他搓泥,偶尔伸手给他捣乱一下:“那我换个问法——我最喜欢吃什么?”
顾深思考了几秒钟,表情有点不确定:“你好像没什么特别爱吃的,比较偏好各种绿叶菜,爱吃牛肉和海产……肥肉一点不吃,不吃豆干一类的豆制品,不吃豌豆,葱姜蒜当佐料还行,吃的时候夹到很明显的都会挑出来,什么口味都能吃点,相对爱吃下饭的辣菜,不舒服的时候喜欢吃清淡的。”
说得还挺仔细的,陈牧忍不住笑起来,“所以我觉得你是一个特别细心的人,我都没跟你说过饮食偏好,这些都是生活里微不足道的小事,但你都会摸清楚也会记得。我觉得这应该也是情感的一种具体表现,你做饭越来越合我口味,也是特意照顾我,但是你都没说过。我是个很粗心的人,我现在也不清楚你到底爱吃什么,只觉得不太挑,相对来说可能爱吃河鲜一点?”
顾深不知道是意外还是什么,盯着他看了几秒钟,抿了抿唇,“我确实没什么爱吃的,河鲜也还好。你不知道这些也很正常,家里是我做饭,我知道你不吃什么就行了。”
这话说得很随意,但莫名很让陈牧动容,忍不住用膝盖抵了抵他的:“我想说的是,我能接受你的脾气,因为我知道你很好。人都是有多面性的,在我看来你只是有点嘴硬心软,而且——”
他的语调忽然拖得很长,原本低头听得认真的顾深忍不住转头看他,“什么?”
“而且,我喜欢你啊,所以闹脾气在我看来有时候更像是撒娇,我挺开心的。”陈牧语气带着点轻快的笑意,那双微微上挑的桃花眼看上去很情深:“有时候要对自己自信一点,顾深深~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喜欢我,但我觉得我只要知道这件事就可以了,我可能也没有你想象中那么好,但这并不妨碍我们喜欢对方。”
顾深被他说得莫名有点眼热,低头摆弄手里的陶泥,过了很久才开口:“就是,喜欢……这种东西也不需要什么具体的理由,我觉得你愿意和我在一起,就已经……”
他还是不太习惯说这么直白的软话,缓了缓才继续说,“就已经是很好的运气了,我不需要你为我做什么,我,我喜欢你,就希望你能过得好一点,顺利一点,不管在什么方面。”
“还是第一次听你说这话,今天真是值得纪念的一天,顾总忽然长嘴跟我表白了。”陈牧笑意盈盈地看着他,也不指望他再说什么,自己说完了:“嗯,其实我也很荣幸,知道和听到还是不一样的,谢谢你喜欢我,我也喜欢你。”
顾深不知道该怎么回应这些比较合适,也担心自己开口会破坏现在的气氛,只好埋头苦干,因为太认真,向来面无表情的脸上看上去莫名有点苦大仇深。
“你还没说你打算给我做个什么呢?”陈牧才想起来这个问题,忍不住给他开洞后起伏的陶泥手动添乱,打酱油打得很专业。
“你猜。”顾深语气很淡,手里的陶泥不断变换形状,丝毫没受陈牧的干扰,只是在这个初步阶段依旧看不出任何打算。
陈牧见他注意力集中在手上,目光转向他的脸,离得这么近仔细观察,才发现顾深睫毛很长,思维很发散:“顾深,你长得可真好看,难怪第一次见你就想把你签到我工作室。”
“第一次见我,你还没有工作室。”顾深丝毫不给面子地揭露了现实,说完又觉得不对劲:“那天,不是喝多了的醉话吗?”
陈牧笑了下,语气很轻松:“也不算醉话吧,就是……假如说,你跟我一样是个演员,一个人在这个行业摸爬滚打八年,最后也算是世俗意义上的梦功成名就,然后有天醒来发现其实是黄粱一梦,会是什么感觉?”
这个比喻听上去确实很像是一场梦,陈牧语气随意却也带着一点惆怅,顾深很认真地顺着这个设想延伸了一下,歪打正着地答对了:“一觉醒来,发现自己突然变年轻了?”
陈牧忍不住弯起眼睛,“聪明。”
顾深盯着他在旁边帮忙添乱的手指看了几秒钟,眼神居然很认真:“我没做过那么长的梦,如果记得应该会有点失望。不过梦就是梦而已,现在把握在自己手里,从头开始是会有点辛苦,但我觉得人走的每一步都算数,都会真实地在生命中刻下痕迹,也许和梦里那段相比也很有意义?”
虽然他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但是这些话莫名安慰到点上了,而自己也因为顾深这个变故认识了很多人,也许在不经意间改变了很多原本的轨迹。陈牧盯着他看了许久,笑了起来:“你说得好有道理,认识你,可能就是全新的开始吧。”
顾深觉得他情绪有点低,伸手攥住他的按在有个大致轮廓的陶泥上,换了个轻松的话题转移注意力:“我给你做个碗,泡面碗要大一点才好,我还是不做了。这个就做小点给你吃饭,待会儿再搓个杯子。”
陈牧忍不住想笑,“哎,我不是真爱吃泡面,你这个误解可以别这么深刻吗。”
“嗯,知道。”顾深语气很淡,想到他之前的生活,声音更低了:“因为方便,也便宜。”
“对,不过我还是没吃腻,今天吃也觉得好吃。”陈牧没心没肺地打了个响指,一时间忘记了手里的泥水,这一下给两人脸溅到了一点泥点,围裙没遮住的领口也沾了几滴。
顾深大概是有天赋的,刚开始加水软化那会儿都没溅身上,还做得很丝滑,原本除了手之外都干净得不像新手,这下被祸祸得很彻底。
两人在这个变故里沉默着对视了几秒钟,陈牧试探性地用手背给他擦了下下巴,没擦干净还晕开了点,顿时沉默了。顾深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是什么情况,也给他抹了下,双双成了大花脸,看着对方无声地乐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