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几日,薛奉鸾觉得身子好多了,便跟着聂从云去林子里找轿子。
“小姐,您身子一好便瞎折腾!”天冬跟在身后嗔怪。
对于天冬的指控,她也只能不置可否。
说是郊外的一处林子,可横亘于土中的粗壮树根使路崎岖不平,行走便很是吃力。
转了许久,才找到那喜轿,确如聂从云说的那般,破败不堪。
只不过没有他说的那般夸张,木头只是稍稍腐蠹,不过车上的布帘也确实败了色。
轿顶的木雕喜鹊被摘下,除此之外便再无其它与姐姐有关的物件。
薛奉鸾绕着轿子转了两圈,突然福灵心至,一把扯下车帘。
此时风涌入轿中,吹起座上的喜服。
她冲上去,连忙将其展开,只见上面的珠宝点缀一概被摘下,只留着光秃秃的红绸布。
可她还是能凭触感辨出,这就是姐姐的出嫁时穿的喜服。
手捧着喜服,更感这局面已是扑朔迷离了。
她还记得收到消息时,随行人只说本在客栈住下,一觉醒来就被抛到郊野,而薛大小姐同一箱子金银细软早已不知所踪。
也就是说,此次只失踪了姐姐一人和那些财宝,可这‘劫匪’就连衣上点缀的值钱物什也不放过。
这确实是令人想不通。
最坏的结果,是‘劫匪’将新娘掳走,而同时也劫走了姐姐的嫁妆。
只是这衣衫落在此,便说不通了。
究竟到了何种境地,才会如此物尽其用?
薛奉鸾突兀地想到了自己用完盘缠的情景。
到了那时,自己也会将这些点缀的金银也全部带走当掉。
若是姐姐刻意隐姓埋名,身上没了可用的金银,才出此下策呢?
或许只有姐姐本人才能知道这衣服被她丢到哪里了。
那……她想着木雕喜鹊上的玛瑙,若是姐姐又缺钱了,定会取走吧。
她盯着光秃秃的轿顶发愣,想着自己在此守株待兔,许就能等到姐姐呢。
这想法只在脑中稍一盘旋,便被她自己驱散。
这猜想虽不是完全无可能,但也不能就笃定就是如此了。
更何况如今天寒地冻,姐姐向来是不爱出门的,这玛瑙也值不了几个钱,亦解不了燃眉之急。
天冬远远地瞧她一会喜一会悲,担忧地上前欲扶住她。
薛奉鸾摆摆手,犹豫再三,最终还是将那件喜服带走了。
出门前,半夏特地嘱咐天冬去采买些桂圆、莲子与红枣,薛奉鸾二人自然是跟着天冬一同去铺子里。
天冬上来就让掌柜各拿出两大框的存货,又请了铺子里的伙计抬回谢府。
能同谢府做生意,掌柜很是乐意,直接免去了人工费用。
这一出直接令薛奉鸾目瞪口呆:“你们谢府出手都是如此阔绰吗?”
天冬一改挥斥方遒的模样,朝她笑了笑:“再过些时日便是腊八,自然是要多采买些,好做腊八粥分发给佃户们,还有些多的,来年开春便可用来布施。”
“布施,”薛奉鸾敏锐捕捉到这一词,“谢砚常命你们去做吗?”
听她这么称呼自家少爷,天冬先是一愣,又笑得眉眼弯弯:“这不是少爷叫我们做的,从老爷夫人在时便留下的规矩,少爷每年开春会亲自去。”
“原是如此。”怪不得谢家在城中有这般好口碑与影响力。
天冬见伙计走远,调笑道:“小姐何时同少爷这般亲昵了?”
“亲昵?”薛奉鸾蹙眉不解。
天冬见她真是困惑,自觉失言,便又匆匆跟上伙计。
这令薛奉鸾一头雾水。
聂从云走到她身侧:“薛姑娘与谢公子已能互称名姓了?”
薛奉鸾这才明白天冬在故弄什么玄虚,一时有些气恼。
不过她自己也不能明白,为何能将谢公子的名字脱口而出,她与谢砚的关系并不亲密。
回到府中,天冬首先便同半夏将采买来的食材交接算账。
薛奉鸾从二人身旁走过,半夏一面挑拣坏掉的枣子,一面担忧道:“不知少爷年前能否好起来。”
天冬同她一起,方才好好的情绪也不免沉下来:“离正月还有半月余,相信少爷定能安康无恙。”
半夏看她这么说,脸上才浮现一抹笑意。
薛奉鸾这些日子没少探视谢砚,他的状况总是时好时坏,连他能否康复也难以拿准。
不过是自我安慰的话语罢了。
本想直接回院子的她拐了个弯,去了谢砚的房间。
他身上厚厚的被褥压得他无法喘息,她也跟着难受起来。
见她来了,谢砚坐起身来:“薛小姐竟这般牵挂我,还真是……受宠若惊啊。”
薛奉鸾不急着答话,而是环顾四周。
炭盆烧得旺极了,他的被褥衣衫全都多缝了一层棉花。
她早就隐隐感到,谢砚正是因被保护得太好,才会越发体弱。
但现在她也不敢做出改变,只怕他的病情反复,耗空身子。
“方才半夏还问,不知谢公子身体多久能好,我也想知晓,你的身子可好些了?”她不能闭口不言,便起首关心起谢砚的身体。
谢砚低眉浅笑,眸间却是化不开的哀愁:“到了秋冬,便是如此反复,这么多年,早已习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