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应该就是点皮外伤。”宋辉伸手准备把坐在马路牙子上的陈铭生拉起来,就在陈铭生腿上发力的一瞬间,左腿膝盖一软,直接跪倒在地上。
“还伤哪儿了?”
陈铭生捂着左腿的膝盖,表情痛苦,“骨头应该没事,可能是韧带。”
“上医院。”宋辉神色有些着急。然后,宋辉开车带陈铭生去医院,处理头上的伤口,再拍个片子详细检查。
杨昭听着宋辉的描述,感觉冷汗直冒,她赶紧问:“检查的结果呢?”
“骨头没事,膝盖半月板损伤,额头上缝了两针。”陈铭生说的轻描淡写,她怕杨昭担心。
“二度损伤是什么意思?”杨昭不太明白。
“嫂子,我问过医生了,半月板一度损伤,就是轻微损伤,不用干预。三度损伤就要手术,二度损伤需要吃药休养,生哥这个半月板损伤在外侧,外侧不容易长好,但是吃药休息之后,不会疼,也不会影响生活。这是药,里面单子上写了怎么吃,”宋辉说着从年轻警察的手上拿过一包药,递给杨昭,“这段时间又要麻烦嫂子照顾了。”
“没事。”杨昭的表情还是淡淡的。
“头上的伤呢?”
“生哥额头上缝针的伤口,每天换一次药,5-7天左右拆线。”
“好,”杨昭接过东西,有抬头跟宋辉他们致谢,“麻烦你们送他回来了。”
宋辉和那个年轻的警察跟杨昭简单的交代了几句,准备回去。杨昭礼貌地送他们出门。
关上门,房间里又只剩下了陈铭生和杨昭。
“杨昭。”
“嗯”
“你帮我把拐杖拿过来。”
“你还是算了。”
“杨昭,真没那么严重,真的……你听我跟你说……”
杨昭说着走进储藏间,把里面不用的轮椅又推出来了,“你这两天,消停消停,乖乖坐着,等好点再走路。”
晚上陈铭生收拾好衣服准备去洗澡,杨昭看他从轮椅上站起来,表情特别痛苦,她从沙发上站起身,接过陈铭生手上的衣服,“等一下,我帮你洗。”
杨昭一直在洗手间准备,她搬了一个塑料的凳子,放在淋浴间的喷头下面,然后把防滑的地垫,铺好。然后回头跟陈铭生说:“准备好了。”
“我自己可以,真可以的……你之前趁机欺负我,我有阴影。”陈铭生摆了摆手。
“啥阴影?我今天不给你剃头。”
两个人想到那个劳改犯一样的光头,都笑了。
杨昭扶着陈铭生,往淋浴间蹭,每一小步都走的不容易。
“悠着点,就一条好腿了,”杨昭的语气有些调侃,“到时候又说我欺负你。”
“本来就是。”陈铭生虽然嘴上逞强,却已经乖乖地在塑料凳子上坐好。
喷头打开,淡淡的水汽在小小的淋浴间氤氲而起,温热的水流沾湿了陈铭生的肌肤,杨昭的神情很专注,动作也很轻柔。用毛巾给陈铭生擦脸的时候,她小心地避开了额头上的伤口。毛巾拂过陈铭生淤血的眼角和鼻梁,陈铭生感觉有点疼,嘴里不易察觉的“嘶——”,然后微微躲了一下。
“你这次又要破相了。”杨昭的手轻轻拂过陈铭生左边额头上的伤疤,他知道那是上次中毒的时候伤的,针缝在额头和发际线之间,深深浅浅的,虽然头发遮住一点,还是能看到局部。
杨昭低头查看这次缝针的位置,“缝在眉骨上面了?“嗯。”
“陈铭生,你这次真的要破相了。”
陈铭生微微一笑,然后是良久的沉默,他们继续沉浸在蒸汽和热水烘托的氛围中。
良久,陈铭生突然开口。“杨昭。”
“嗯。”
“你不生气吗?”陈铭生语调还是那么低沉富有磁性。
“生气?我生什么气。”杨昭关上了花洒,挤了一块沐浴露,然后往陈铭生身上涂抹,她的动作和语调一样,温和而又轻柔。
陈铭生从杨昭的手上接过一块沐浴露,往自己的腿上涂,一边涂一边絮絮叨叨地说:“之前在警队的时候,我们不怕受伤,但是怕家人担心。所以,经常是报喜不报忧,队里年纪大的,每次受伤,回家都要挨老婆训。所以,大家大伤小伤都不说,受伤了就跟我们这些单身汉一块挤宿舍,在宿舍养着,都不敢回家。”
杨昭缓缓开口:“我不生气,这是你的选择。”她的手把沐浴露均匀地涂抹在陈铭生淡淡黝黑的皮肤上,一股很轻柔的茉莉花的香味将他们萦绕。
杨昭又说:“你有你的坚持和信仰,就像当年在去五台山的火车上,你会情不自禁的去做你想做的事,这一次,你也是这样,”杨昭语气很平常,“这也许就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吧。你有你的选择,我也有我自己的选择,我选择你,我就是理解你的选择,理解你的冲动和热爱,理解你的信仰和全部。”
杨昭打开了喷头,伴着泡沫的水流缓缓而下,暖湿的水蒸气又将小小的淋浴室填满,陈铭生抬头,水汽氤氲中,他看不清杨昭的脸,但是她能感受到杨昭的爱,那份爱在不经意之间,升腾、氤氲、弥散……填满了陈铭生的心。
杨昭轻轻地移动着喷头,让温柔的热水,均匀地洒在陈铭生的身上,她在心里想:其实我跟你又何尝不是一样呢?我也会选择爱一个别人认为不应该爱的人,就像你,世间有那么多条路,你也会选择最艰难最危险的一条。
原来,我们就是两个倔强的人,都在固执地守着自己的坚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