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这样,卢娜,没有什么海怪,什么诅咒,一切都是上一代的错误,一个行差踏错导致的悲剧。”
原来这就是一切的真相。
听到这里,看着面色平静,静静叙述着自己被自己族人抛弃的帕莱蒙,卢娜不知道说什么好。
作为一切的主使者,帕莱蒙固然是可恨的。
犯下的错误无可挽回,用余生来弥补似乎无可厚非,但杀死同族,被大海排斥,终生不得归乡,爱的人自那以后不愿多看他一眼,又有些过于残酷。
人都是有同理心的,但是作为受害者,她的母亲艾丽萨又何其无辜。
只是他一念兴起,这个女孩的一生就被断送了。
更何况比起帕莱蒙,或许卢娜的外祖母才是最痛苦的。
因为自己的疏忽,自己的追求者、曾经的爱人,毁掉了自己的女儿的一生,令她年纪轻轻就离开家人的照拂,最后惨死异乡。
亲人反目,爱人成仇,一切似乎都是被安放错了的多米诺骨牌,她怪来怪去,最后只能怪到自己身上。
当爱带来伤害,孰是孰非,又该与何人评说,立场两端的人们,又该如何自处呢?
老杜里说得对,如果艾丽萨没有出事,帕莱蒙和外祖母也许可能会在一起,但在这件事情发生后,就永远也不可能了。
她对帕莱蒙的冷淡,对卢娜的回避,一切都有了解释。
那件事情至今折磨着她,也折磨着帕莱蒙,在艾丽萨死后,更加无可解脱。
“如果能重来一次,我绝对不会让艾丽萨受到伤害……我对不起那孩子,也对不起你,卢娜。”
在摇晃的船只中,帕莱蒙逃避似的低下了头。
深深地吐出一口气,卢娜正想说什么,突然发现情况有点不对劲。
卢娜:“……”
卢娜:“呃……帕莱蒙?”
见卢娜还愿意叫自己的名字,帕莱蒙希冀地抬头,看见的却是对方疑惑的神色。
“……你有没有觉得,我们离岸边越来越远了。”
她示意对方方往周围看去。
话音刚落,船只又往离岸的地方蹿了一大截,明显的推背感令帕莱蒙直接站了起来。
他大步走到船头,脸色阴沉:“系船的缆绳断了。”
卢娜:“……”
缆绳断不断她不知道,但是即使缆绳再怎么断,船也不可能自己开起来。
说“开”是含蓄了,事实上,渔船简直是在海面上飞。
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刚刚还能看到的海岸就消失在眼前。
跟紧紧抓着船身,避免在颠簸中被甩出去的卢娜相比,帕莱蒙冷静得可怕。
他笃定地说道:“是海怪。”
卢娜:“……”
……你刚刚不是才说没有海怪?
但此刻卢娜也顾不上对方的前后矛盾,随着船只飞快驶向不知名的方向,帕莱蒙脸上的神色也愈发阴沉。
皱着眉在船头站定,帕莱蒙举起鱼叉猛地扎了下去,再收回手,卢娜就看到鱼叉尖端满是鲜血。
渔船猛地停了,卢娜一个踉跄就要摔倒在地,被帕莱蒙抓着胳膊悬在半空。
举目望去,四野茫茫,渔船如同一叶孤舟漂浮在蔚蓝大海之上。
一直不间断的海风停息了,水平如镜,就在这平静的海面上,卢娜看到一个脑袋从栏杆处冒了出来。
如同翅膀一样的耳鳍,尖利的趾爪,以及长长的黑色鱼尾。
卢娜愣住了,心脏“怦怦”跳动着,有一刻她几乎以为特里同追过来了。
就在她即将脱口而出时,对方海藻一般的长发分开,露出一张相似却又全然陌生的脸。
它扑上船板,热切地盯着卢娜,那赤裸裸的视线令她一阵恶寒,随即伸手向二人抓来。
“后面!”
卢娜尖声叫道,帕莱蒙迅速放开手,反手就是一叉。
尖利的鱼叉尖端穿透人鱼的腹部,那人鱼哀嚎一声落入水中。
卢娜跌倒在地,一口气又提了上来。
一个个黑脑袋从船舷边接二连三地探出头来,俱是虎视眈眈地盯着这边,其中体型最大的那一个爬过栏杆,边看着卢娜边发出了嘹亮的鸣叫。
这一下宛如发起了冲锋的号角,这些人鱼们便宛如下饺子一般跳上了船。
湿滑的尾部划过甲板,转眼就到了眼前。
“到船舱里去!”
帕莱蒙大喝一声,沉重的鱼叉攮了上去,穿过最近的人鱼腹部,挑起来就是横扫一片。
避开朝自己脚踝抓来的爪子,卢娜连滚带爬地逃进了船舱里。
外面接连传来人鱼的嚎叫和帕莱蒙的呵斥声,卢娜缩在角落,捂着脑袋索索发抖。
就在这时,船舱门锁一阵扭曲,悄无声息地开了。
一张苍白的脸探进头来。
卢娜认出这正是刚刚发出冲锋令的人鱼,看到角落的卢娜,它眼前一亮,迅速向这边游来。
蜿蜒的鱼尾到了光滑的船舱里,像是蛇一样灵活,俊美的脸上带着狞笑,令它看上去更像是一头野兽。
“!!!”
卢娜惊声尖叫,抄起折叠凳就冲它丢去,却被它一个甩尾击碎。
木屑和凳腿横飞,转瞬间对方就到了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