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让她怎么接啊？

孟寻硬着头皮：“是、是啊。”

“……确实来得不是时候。”李纵声音冷淡，沙哑得有点模糊：“打扰到你们了。”

他这话说得，好像他没来的话，自己就会跟那个香港男生有什么一样。

孟寻顿时急得满脸通红：“不是！我根本都不认识他的！”

她大脑飞速转动起来，努力组织着措辞向他解释：“我刚刚跟MiMi坐在这边，他以为我是日本人，就过来跟我搭话……”

孟寻说得口干舌燥，不经意抬起头，蓦地顿住了。

李纵居高临下睨着她，漆黑眼睛里翻涌着她看不懂的情绪，深沉的，充满不知名的危险气息。

他的目光好似带着电流，经过之处，引起她的肌肤一阵颤栗。

最后，停驻在了她的红唇上。

孟寻从未在李纵脸上看到过这样的神情。

她呼吸一滞，下意识地想要逃跑，却动弹不得。

晚风仍在轻拂，头顶上方树叶晃动，发出“沙沙”的声响。

空气中浮动中初夏草木清冽又潮湿的香气，让人不由得心神摇曳。

不知为何，孟寻突然有种直觉：李纵现在不太高兴。

可是，到底是因为什么呢？

脑海里闪过一个模糊的念头，快到来不及捕捉。她正要再想，下一秒，视线中李纵忽地舌尖顶了下左脸颊，轻嗤一声：

“还挺受欢迎。”

这个语气，听着怎么好像比刚才还更不高兴了……

孟寻茫然地眨了下眼，将怀里的猫递了过去，试图缓解气氛：“MiMi每天都很想你，你快抱抱它吧。”

李纵接过了猫，“把包打开，让它进去呆着。”

“你不先抱它一会吗？”

孟寻迟疑着，见他没回答，才慢吞吞拉开了透明猫包的拉链。

MiMi似乎听懂了，知道自己又要失去自由，生气地叫唤起来：“喵！”

然而李纵根本没有一点心软，熟练地将它塞进了猫包里。

孟寻自告奋勇将猫包接了过来：“我来背吧！”

李纵扫了她一眼，正要开口，突然看见马路对面有一群扛着长枪短炮的人正朝着这边飞速赶来。

那些镜头在路灯下反射出凛冽寒光，如饿狼的眼眸，好像瞬间就要将他们生吞活剥。

男人心底一沉，果断地一把扣住女孩纤细手腕，她的腕节柔若无骨，他却来不及感受，只急促吐出一个字：“跑！”

声音紧绷，仿若拉满的弦。

“啊？”

孟寻才刚背上猫包，还没反应过来，双脚已经离地，被男人拽着在夜色中狂奔起来。夜风呼啸着灌进耳朵，发丝肆意飞舞，扑了满脸。

后背上猫在包里不安地动了动，似乎也感知到了这突如其来的危险，“呜呜”地低低叫唤着。

尖沙咀夜晚的街头霓虹闪烁，光影交错，仿似上世纪一场斑驳陆离的幻梦。

路边居然还存在着一家90年代那种旧旧的中古唱片店。

店门玻璃灰蒙蒙的，张贴着不知多少年前的早已经褪了色的四大天王海报，店内昏黄灯光下，架子上一排排经典粤语唱片落满了灰尘，空气中浮动着陈旧纸张与塑料混合的独特气息。

门口喇叭中，杨千嬅温柔又坚韧地在唱：“越过生死一刻跟你电单车之中狭路再相逢，大概你嘴边伤口与我发端都一般大紫大红，下半生不要只要下秒钟，再不敢吻你你便再失踪，抑或有谁高呼不要动……”

身后一群狗仔仍在拼命追赶着，声音模糊不清传来：“佢哋喺嗰度！”

李纵带着她在这夜色迷宫里左冲右突，似乎只要握住她的手，就能冲破这黑暗浪潮。

两人携手飞奔，穿梭于汹涌的人潮中。

如一场末日来临之前的逃亡，惊心动魄。

这个场景，无端地让孟寻想起了自己年少时曾看过的那部电影《堕落天使》的结尾：

金城武饰演的天使三号何志武骑着摩托车，后座上载着李嘉欣饰演的天使二号，穿梭在光线迷离的海底隧道里。

多么像是此时此刻她和他迷乱又仓皇的处境。

明明已经过去很多年了，这一秒孟寻的耳边竟然清晰地响起了李嘉欣的那段旁白：

“我已经很久没有坐过电单车了，也很久未试过这么接近一个人了，虽然我知道这条路不是很远。我知道不久我就会下车。可是，这一分钟，我觉得好暖。”

是的，好暖。

孟寻心跳如雷，震耳欲聋。不仅是因为双腿在狂奔而直打颤，更是因为，他炽热掌心始终紧紧攥在她肌肤上。

她知道，就算下一秒，末日真的来临。

自己也不会害怕，更没有任何遗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