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在乎的东西反而更敢尝试,越在乎就越怕失败之后的失去。
“我……”她刚开口,办公室的门忽然被轻轻敲响,院长向林稚示意后叫进来人。
开门的响动裹挟着门外的冷气,吹在林稚的后背。她听到沉缓的脚步声,含着笑回头,在看清来人后,笑意蓦地冻在嘴角。
来人四五十岁的年纪,中等身材,戴着一副宽大的黑边眼镜,镜腿处已经磨掉了漆,上身是一件黑色的夹克,配牛仔裤运动鞋,放在人群里毫不起眼,但就是这么普通的一个人,却是林稚从前经年累月的梦魇。
“哦对了,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陈老师,是我们今年刚外聘的老师,资历非常深厚,也是这次画展组委会成员之一,主要负责画展的对接和筹办工作;陈老师,这位是林稚,以前美院最优秀的学生,也是Floréal画廊的经理,陈老师已经看过Floréal的资料了吧?”
“嗯,看过了,Floréal最近在溪城也算声名鹊起,可惜一直没得空去参观。”陈眛笑着道,视线微微一转,冲林稚点点头,“原来是你做起来的,林稚啊,真没想到会在这里再见到你。”
院长讶然:“你们认识?”
“认识,林稚之前跟着我学过一阵色彩,我记得是……”陈眛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镜片反射出冰冷的光,接着他轻轻一笑,“七年前,对吧?”
陌生又熟悉的声音与过去交叠,林稚的身体宛如覆了霜雪,急速冷下去。
后来院长又说了什么林稚全都没有听进去,她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走出办公室的,只记得离开前陈眛笑着对她说再见。
这会儿不是下课时间,校园里学生不多,三三两两结伴各有去处,林稚独自一人顺着来时的路慢慢地走,直到再也走不动,她发现自己正站在环形广场中央,目之所及一片空旷。
最后她的视线落在广场正中的喷泉。
冬天的喷泉早已干涸,浅浅的水上落满枯黄的树叶。林稚坐在喷泉边上,裹紧外套还是觉得冷。
所以那天在校园里看到的并不是幻影,那就是陈眛。他就这么再次出现在她的视野,如同甩不掉的鬼魅。
林稚低头望着垂在膝盖上不住颤抖的手,估计开车都困难,她翻出手机想给秦何知打电话,拨通语音后只响了两声就被挂断,紧接着秦何知发来消息:“开会呢姐姐,什么事儿?”
林稚沉默回复:“没事,你先忙。”
忙碌的工作可以麻痹到绝大部分情绪,但人类归根结底还是群居动物,生活中总有各式各样突发的事件需要有人倾诉和陪伴。
尽管林稚不想承认,但她也会有这样的时候。
她翻过那些工作消息,第一个出现的私人对话框是谈烁,林稚目光闪了闪,手指下滑,一个纯黑色头像撞进她的视线。
她鬼使神差地点进去。
她和谈墨的聊天记录大多不太长,都是一些琐碎的片段,时间跨度也很久,多半是他发一条,等她看到已经几个小时以后,而他通常都是秒回。
林稚打下一行字:“在做什么?”
对面回得很快:“排练室。”
接着谈墨发来一段小视频,不大的排练室里散乱放着各种乐器,鼓点毫无章法地纷乱作响,吉他发泄似的奏着和弦,有人笑着叫喊:“别闹了,赶紧好好排练!”
属于青春的气息扑面而来。
林稚发去一个定位,还没等她打完“我在你学校旁边”的时候,屏幕上已经跳出新的消息:“等我二十分钟,马上到。”
谈墨出现得比她预料的更快。
他出现在喷泉旁的主干道上时还在不停喘气,视线不安地到处梭巡,在看到她时,像是终于放下心来似的,紧绷的肩膀都松了劲儿。
他穿了件长长的黑色风衣,白色的高领毛衣几乎要包住他瘦削的下颌,这会儿空气潮湿,像蒙着一层雾,他就像是误闯凡间的小王子,就这么堂而皇之撞进她眼里。
她想,她的脸色一定很难看,否则谈墨不会一见到她就蹲在她身前,去探她额头的温度。
“胃疼了?”
林稚摇摇头。
“那是怎么了?”谈墨神情变得严肃,“谁欺负你了?……是不是韩望?”
林稚失笑,虽然那笑容并不怎么快乐,“不是,你怎么能联想到他?”
“那是工作上的事?”
林稚不想多做解释,就淡淡嗯了一声。
谈墨仰起头叹气,吐出有薄薄的哈气,“情理之中。女神什么时候能下凡,为我们人间的事烦恼烦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