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逞强了,抬脚。”他又重复一遍,不由分说抓住她的脚踝,指腹擦过她裸露的皮肤,林稚蓦地想起那次在谈家吃饭时桌下触到她脚踝的温热,只是这次他的指尖是凉的。
在她恍惚之际,谈墨已经替她扣上运动鞋,站起身静静看着她:“其实接受我没那么难,对吧?”
说到这儿,他停了停,像自言自语一般:“为什么总是这么要强呢?”
……
谈墨替她打开副驾驶的门,自然而然走向驾驶席,按下刚从玄关柜上拿的车钥匙:“我开车。”
林稚裹紧风衣坐进去:“你有驾照吗?”
“摩托车驾照算吗?”
“……”
谈墨低头绑好安全带:“骗你的,我在法国就拿了驾照。只是国内总是堵车,我不喜欢开而已。”
周日清晨的医院冷冷清清,急诊里的人不多,等了十几分钟就排到了号。内科值班的是个年轻的男大夫,仔细询问了林稚的病情,果不其然要打吊瓶。
林稚隔一两年就会犯一次急性肠胃炎,久病成医,症状和预后都掌握得清清楚楚,倒也没什么困扰。
谈墨就跟在她身边,大夫开好药单,打量似的交到他手里:“这位是家属吗?”
林稚抬头瞥他一眼,笑了笑:“弟弟。”
大夫了然:“难怪,眉眼挺像。”
谈墨的脸色肉眼可见地黑下去。
林稚的医保卡在谈墨手上,挂号拿药都是他一手帮忙,林稚就安安静静坐在输液室,其间值班大夫特意看了她几次,嘱咐了几句注意事项,又观察液体情况。林稚一一礼貌道谢,大夫临走时还不忘吩咐刚买东西回来的谈墨,“你姐姐有事就叫我。”
谈墨挑起眉梢,凉凉应下。
输液室里零零星星坐着几个大爷大妈,大多无精打采耷拉着脑袋,陪视的亲属也昏昏欲睡。正前方悬着一台电视,正无声播着不知道哪个地方台的老旧电视剧。除过走廊里偶尔急匆匆响起的脚步和推床的声音,这里安静地仿佛哪个公园的休息区。
值班大夫刚走,谈墨就站到他的位置,在林稚身前蹲下,往她手里塞了个小小的暖手宝,接着抬头,跟她平视。
液体冰凉地滚进手背上的血管,手心却是暖的。林稚身体动不了,就对他笑了笑,“怎么了?”
从前林稚笑的时候总让人觉得是冷的,像冰雪里盛开的冻花一般带着霜,这时候她一夜高烧,颊边仿佛浸了一层胭脂,又未施粉黛,从里到外的清透。
活脱脱一个病美人。
他忽然把头上的帽子脱下来,戴在林稚头上,又一压帽檐,遮住她半张脸。
林稚皱眉想取下,被他一把按住:“戴着,好看。”
“……”林稚拗不过他,“这里又晒不到太阳,戴帽子做什么?”
他又去压她帽子,趁她输液没法儿反抗,直压到林稚视线全黑,只能从缝隙看到一双笔直的腿在她眼前。
接着,她听到他闷闷地说:“太好看了,我不想让别人看到。”
……
吊完水,温度退了下去,虽然身上还没有力气,但精神好了不少。值班医生还没下班,得到可以回家的许可,林稚淡淡道谢。
谈墨在走廊冷眼看着,从门诊出来时林稚停下脚步,抬眼瞥他:“走啊。”
谈墨冷着脸不说话。
林稚双手插在风衣口袋,用手肘撞撞他的胳膊:“走吧,有话车上说。”
照例是谈墨开车。
A1的车内空间不算宽敞,对林稚来说代步刚好,但谈墨人高腿长,坐起来就有那么点憋屈。饶是来的时候已经调好了座椅角度,谈墨还是来来回回又调整了几次,林稚平静看着他急躁却不得章法的动作,“轻点折腾,这车贷款还没还完。”
谈墨再次放倒座椅,拧着眉问:“这车够你开吗?”
“代步而已,太便宜不适合载客户,太贵的又负担不起,客户总不愿意次次都由我打车接送。”
说完她想起来,两个人的第一次对话,就是关于这辆车的买主问题。
当初不过是顺路帮的一个忙,哪成想,几个月过去,他依然坐在她车上。
只不过坐副驾的时候他乖顺懂事,调个座椅还要问她意见。
现在坐在驾驶席,骨子里的那股骄矜劲儿也跟着冒出来,还嫌她车不够开了。
另一侧,谈墨松了手,忽然转过头幽幽盯着她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