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过有个问题是,她不确定能不能跟胡安顺利沟通。
想来想去,她询问能否带上孙衡一起。虽然孙衡没有国外生活经验,但常年跟外国人打交道,英语至少比她流利一些。
胡安回答说不用,他自带翻译。
林稚没想到胡安说的翻译是谈墨。
来的路上林稚好巧不巧遇到车祸,附近都是林荫小路,这一堵就是一片红,又没有岔路可走,连点儿办法都没有。第一次见客户就迟到实在不礼貌,林稚敲着方向盘,焦急却无计可施。
等她停好车风尘仆仆到了餐厅,推开嵌着彩色玻璃的木门,一眼就看到刚从老旧楼梯上走下来的谈墨。
他今天没穿运动装,上身是宽大的深色T恤,配同色系宽松牛仔裤,肩上勾着一件棒球衫,垂眸看路。头顶刚好是一束顶光,楼梯扶手上的漆已经剥落,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定格,被木质相框框成一幅古旧的油画,搁在这处处是景的房子里竟然意外地相称。
老式的洋楼点着暖黄色的吊灯,彩绘的玻璃窗在他身后透出斑斓的颜色。
可惜,林稚看不大清晰。
她努力回想曾经油画布上的颜色,想给眼前这幅画面添些鲜艳的色彩,却怎么都想不起来。
“Lin!”在谈墨身后,一个高大的法国男人对她挥手。
林稚眨眨眼,露出微笑:“嗨,胡安。”
胡安看起来三十五岁上下,至少有一米八五以上,续着精心修剪过的络腮胡,见面就给林稚来了一个法式的贴面吻。林稚措手不及,被他的大胡子扎得够呛。
“……”她下意识就去看谈墨,后者也含笑回望她,露出一副“法国人就是这样”的表情。
林稚甚少跟人有如此直接的亲密接触,这时候只想擦脸,碍于场面只能生生忍住。
胡安放开林稚,视线在沉默的另外两人身上逡巡几轮,很疑惑:“你们怎么看起来这么生疏?不互相拥抱吗?”
谈墨用法语回他:“中国人没有这项传统。”
林稚仿佛跟两个人有屏障似的,等他们说完话,她忍不住问谈墨:“你们在说什么?”
谈墨垂眼看她,眉梢一挑,神情随即变得严肃又认真:“他问我们为什么不做贴面礼,是不是关系不好。”
“……”
当初胡安是看在谈墨的面子上才同意再次参展,如今要是认为他们两人关系差劲,那就是他们两个人联合起来欺骗了他,之后的合作事项更加不用肖想。
林稚不想拂了胡安的面子。
“……你会吗?”林稚压低声音,“我是说,贴面礼。”
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事情,谈墨轻笑出声,“我在法国生活了五年。”
言外之意自不必说。
这回轮到胡安被隔绝在外,疑惑又好奇的视线不停在两人中间打转,惹得林稚更是担心。没有太多思考时间,林稚目光与谈墨的在空中相接,点了下头,示意她已经准备好了。
林稚微微倾身,在谈墨靠过来的时候,下意识闭上眼。
那股清冽的皂香随之而来,比从前更加清晰。那种打破防线的距离,就像一个人心里藏着的秘密,只有了解他、走近他的心里才听得到。
不同于胡安的热情,谈墨的贴面礼很轻柔,像水鸟的翅膀点水而过,又留下一圈圈涟漪。
她意外地发觉谈墨脸上的温度比她的还要高。
“可以了。”谈墨神色如常地拉开与林稚的距离。
林稚在他离开那一刻睁开眼,一切都发生在黑暗里,像午夜最深沉的梦。
“Mo,你刚才不是说,中国人不会遵从这样的礼节吗?”胡安边落座边用法语问道。
谈墨也跟着落座,扯起嘴角,露出一个乖巧的微笑:“尊重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