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稚极细的高跟鞋踩在地砖上的声音清脆悦耳，纤瘦的身体慢悠悠地换了个方向：“我这里还有几幅珍藏，通常只对VIP客人开放。”她旋身，笑得灿烂，宛如一只振翅的蝶，“不过吴小姐也不是外人，今天我就破例一回。”

这段“情敌示威”以吴曦碍于面子、自掏腰包买走了一幅挂在Floréal两年都没卖出去的画而告终。

小徐一边擦汗一边录系统：“林姐，还是你厉害啊，我刚才都以为你们要打起来了。”

林稚倚在前台，玩着手里的打火机：“打什么？”她抽出一支细烟咬在嘴里，被小徐指着头顶的报警器心惊胆战拦下来，她笑着摆摆手往外走，“上门的就是客人。我们开门做生意，当然是赚钱要紧。”

和气生财。

她倚在门廊，边抽烟边算这个月能拿多少奖金。算着算着又琢磨，要是谈烁的每一个前任都能找上门来，她能多赚多少钱？说不定比他付给她的都多。

这已经不知道是林稚替他打发掉的第几个前任，当初要是知道合约情侣还要干这活儿，她一定告诉谈烁——

得加钱。

晚上睡前，林稚在客厅找东西，在打开茶几下面的抽屉时，里面整整齐齐摆着她跟谈烁签的那份合同。

林稚愣了一会儿，取出那几页纸，翻到最后，两个名字一左一右并排落在纸页的最后。

紧密又疏离。

合约情侣，如果是从前，她指定不信真有人能签这玩意儿。但现在置身其中，她也只能认命。有钱人会玩的程度她想象不到，所以她只需尽合同的义务，拿钱，办事儿，走人。

就结了。

她不是没有揣测过谈烁的想法，只是，她不想深究了。

……

她喜欢过谈烁吗？

自然是喜欢过。

谈烁的大学就在林稚隔壁，谈烁当年就犹如今天的谈墨，举手投足间都是富贵人家养出来的少爷模样，高傲又不羁，是生来就拥有一切的天之骄子。但他更混，玩得昏天黑地，女朋友一个接一个地换，反而更招女生待见。

有这种男人在身边，很难不喜欢。

年轻的姑娘都有不切实际的梦想，以为自己能让浪子回头。

林稚也不例外。

她知道谈烁喜欢乖乖女，特意把一头大波浪拉得又顺又直，她本就话少，不开口时看着也很是乖巧。谈烁各式的场子混惯了，跟谁都能搭上话，到了林稚这儿，反而难得落了清静。红尘喧嚣，总得有一湾内港泊船。

当时所有人都觉得他俩有那么点友达以上恋人未满的意思。

有趣的是谈烁的每一任女朋友都会带来给她掌眼，身高体重性格如何，林稚知道得清清楚楚。

她也始终维持着好友的界限，没有跨越那道红线。

她在等。

林稚从来不是会主动的性子，她想，如果谈烁真的喜欢上她，一定会来找她。

直到大四的时候，不知是课业紧张还是面临步入社会的压力，谈烁出现了难得的空窗期，不再见他一个一个地交女朋友。大家都说谈烁转了性子，多半是真的喜欢上了谁。大家喜闻乐见，浪子终于要回头了。

而这么多年，能一直待在谈烁身边的女人只有林稚一个。

有些事情不言而喻，甚至连林稚自己都开始相信。

在风言风语中，有天半夜，林稚接到了谈烁久违的电话：“小林林，出来玩儿。”

寒假将至，午夜十二点，宿舍已经落锁，林稚套了件单薄的外套，翻墙出门，去酒吧找谈烁。

谈烁没出去接她，林稚自己进去，卡座围了一圈人，有男有女，认识她的纷纷跟她打招呼。

她回礼落座，有人端着酒过来敬，角落里始终未出声的谈烁狭长眉眼一扫，似笑非笑阻拦：“别把我们林林教坏了，她很乖，不会喝酒。”

林稚真就没接，她拧开一瓶苏打水，小口小口地喝，心里琢磨着事，期待如酒吧的氛围灯忽明忽暗。期间谈烁去洗手间，回来的时候，怀里突兀搂着个姑娘。

酒吧光线暧昧，让人想入非非，酒不醉人人自醉。期待像被泼了水的火堆，连火星都熄灭，林稚的眉眼一点点冷下去，看着他绅士又痞气地给姑娘倒酒玩游戏，忽然觉得没意思。

真没意思。

她抓起面前的半杯威士忌一饮而尽，杯子往桌上一扔，拎包走了。

她不陪他玩了。

浪子就是浪子，浪子不会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