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千吟有些茫然地坐着,闻到了旁边传来的他身上的味道。
最开始,她就是因为他身上的味道注意到他。
书上说,人的鼻子里有特殊的组织结构,能够捕捉异性散发的费洛蒙信息素。如果喜欢某个人自身的味道,就说明自己的基因选择了对方。
她的基因选择了他。
她还是很喜欢他身上的味道。
但他身边,已经没有她的位置了。
“你已经想好了要抛下我,对不对?”
岳千吟的声音低低的,似乎下一秒就要被吹散在风里。
娱乐圈有孩子的艺人那么多,好些从头到尾都没有曝光孩子是跟谁生的。就算曝光了,台面上是一回事,私底下又是另外一回事,岳千吟并不觉得他们只有分手这一条路可以走。
但沈辛明显不这么想。
“我不想抛下你,抛下你我跟你一样难过,——可是我还有其他选择吗?”他苦笑道,“我要跟王惠一起把他养大,那你怎么办呢?难道还要拖着你,害你过更加见不得光的日子吗?”
“你应该找个可以全心全意爱你的人,正大光明地谈一场恋爱,在太阳底下约会,在人海里拥抱,手牵手逛街……”
“我应该怎么办是我自己的事情,你问过我的想法吗?”岳千吟面无表情地打断了他,两行泪却刷地落了下来。
沈辛侧身,轻轻抹去她脸上的泪痕:“那你是什么想法?”
岳千吟盯着他,怔怔地,鬼使神差地,第一次在他面前吐露了自己最秘不可言的心声:“我不想再被人抛下了。”
沈辛沉默了许久,岳千吟便读懂了他的答案。
于是她的坦诚和脆弱像初春的冰面一样一点一点碎掉,眼神重新恢复成了往日清明。
她神色讥诮地发问:“你不是说爱我吗?”
“我怎么不爱你!”沈辛低低地吼了出来。
“我昨晚一夜没睡,满脑子都在想你该怎么办,我们该怎么办。我当然爱你,我做梦都想跟你在一起,可是就是因为爱你,我才不想你受这种委屈,你明不明白?”他转过来对着她,用力地握着她的肩膀,像是在说服她,也像是在说服自己。
岳千吟抬眼看他,平静反驳道:“我不怕受委屈。”
“你怎么那么傻?”沈辛盯着她,神色因眉眼深邃而更显温柔,“你年轻又漂亮,追你的男人一大把,没有我,你能过得更好。”
岳千吟继续反驳他,“我不需要过得更好,现在这样也不错。”
沈辛说:“对不起,我实在是没有办法了。孩子还那么小,连话都不会说,我实在是不忍心丢下他。”
“但是你却忍心丢下我。”岳千吟恨恨地看着他,眼泪扑簇簇地往下落。
“对不起,你和孩子,我只能选一头。”沈辛面色无奈,却又隐隐有种狂热的、献祭似的坚定,“我跟王惠交往也好,结婚也罢,都只是承担我必须承担的责任。我没有办法,你知道吗?但这并不代表我不爱你!”
“你永远是我最心爱的女人,最信任的搭档。”
放你妈的屁。
岳千吟在心里痛骂着,连话都不想跟他说了。
只是眼泪不由她控制,湿漉漉地淌了满脸。
“你走吧,”她胡乱抹了抹脸上的泪痕,“以后我们不要见面了。”
沈辛看着她,没有说话。
他总是这样,每次遇到棘手问题,他就会沉默以对。
岳千吟不想再去思考他不发一言的时候是在想什么了,自顾自地用手指把乱糟糟糊在脸上的头发别到耳后,对着他半是嘲讽半是疲惫地笑了笑:“这不是你希望的吗?”
沈辛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沉沉地叹了口气,终于站了起来。
他低着头看她,脸上有一种近乎麻木的悲伤。
岳千吟被他的表情深深地刺痛了,——她恨他的麻木,更恨他的悲伤。
选择离开的那个人是他,不是吗?现在又作出这副情深的样子给谁看?
她狠狠地咬着牙,把想要冲口而出的那些冷嘲热讽都吞了回去。
“你走吧。”
房间里响起了他轻轻的脚步声,接着是窸窸窣窣换鞋的声音,再然后是门打开又阖上的声音,以及之后的一片寂静。
沈辛走了。
三年多的时光,就这样结束了。
就像是大梦一场。
岳千吟站在原地愣了半晌,然后倒在沙发上放声大哭,头一次任凭自己被那些愤怒、难过和失望淹没。
她选中的人是错的;她苦心经营的关系不堪一击;她满怀期待的未来顷刻间便化为泡影。想要被爱、被在乎、被珍惜,竟然是那么困难的一件事。
是她努力得还不够吗?
还是她在奢求自己命中注定就没有的东西?
一直哭到再也流不出眼泪,岳千吟望向门口,那里依旧是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