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怎么过来了?
只是现在也顾不上仔细思考这个问题。
路尧走得不是很快,却没有继续跟她说话。他浑身散发着低气压,活像一座会移动的冰山。但好几次周围有话筒冲她怼过来,都被他用手臂稳稳挡开。
岳千吟被蜂拥的人群挤得几乎贴在他的怀里,后知后觉地感觉到他在不爽。
她可能靠得离他太近了。听说他界限感很强。
岳千吟踩着高跟鞋,努力对抗着人群从他的手臂传到她背后的推力,免得自己又碰到这个界限感很强的好心人,但也因此牺牲了一点速度。
这次她敏锐地感觉到路尧周身的气压更低了。
她试图抬头去看他的脸色,但他们离得太近,他又比自己高了许多,她只能看到他凸起的喉结和轮廓分明的下巴。
不过她闻到了他身上的香水味。
强势,优雅,还有点令人心虚。
好不容易冲了出去,媒体还是在身后紧追不舍。
路尧轻轻揽着她的肩膀,一边一言不发地迈着大步带着她往前走,一边时不时低头看一眼手机。
一直闷头走到十字路口,他往右拐了个弯,迅速拉开路边一辆黑色保姆车的车门,护着她的脑袋把她塞了进去,然后自己也上了车。
不待岳千吟坐稳,车就猛地窜了出去,把所有的嘈杂都抛在后面。
她转过头,终于完整地看到了那张刀削斧凿般的脸。
路尧的脸上还是没什么表情。
仿佛他从来没有目睹过她的狼狈不堪。
怀着一些尴尬,一些感激,岳千吟跟他打招呼:“路哥。”
路尧像是根本不曾留意到她的情绪,平静问道:“要去哪?”
“朝夕小筑,”岳千吟报上了小区的地址,然后客客气气地跟他寒暄,“路哥怎么过来了?”
“来公司办点事,——你离职手续办好了?”路尧道。
岳千吟点头:“嗯。”
“接下来有什么打算?”路尧又问。
他的态度太过自然,仿佛就是出于朋友间的关心随口一问。
可他们毕竟还算不上朋友。
他是她加入飞星的初心,但她还没来得及跟他成为朋友。
岳千吟盯着他,而他稳如泰山地任由她盯着,可惜她什么也看不出来,盯了片刻也就放弃了。
接下来的打算吗?
忙了一早上,岳千吟还真没顾上仔细思考这个问题。
下家可以慢慢挑,工作可以慢慢找,但是沈辛呢?接下来,她跟沈辛会怎么样?
岳千吟有些茫然。
她为沈辛设想了一百种解释,只要他开口,她就愿意听。但她没想到,他想跟她说的话,就只有一句对不起。
她像是从来就没有真正了解过他。
疲惫像潮水一样涌了上来,几乎要将人溺毙。
岳千吟深吸了口气,强行打起精神,对路尧微微一笑,半遮半掩地说:“还有些工作丢不开,可能还要忙一阵子。”
“没有什么是丢不开的,”昏暗的车厢里路尧看着她,眸色幽深,“不管对人还是对工作,都是一样。”
他是不是知道她跟沈辛的事了?
他怎么知道的?知道多少?还有其他人知道吗?
种种念头从岳千吟的脑子里飞速闪过,然后她才想起来,自己还没有回答他。
她品味着他短短的两句话,感受着他投过来的安静又令人难以忽视的目光,僵硬地弯起唇角:“可不是嘛。”
如果真心要丢,就没有什么丢不开。
哪怕他们已经交往三年。
哪怕他们戴着同款的戒指,前不久还在计划订婚。
哪怕他是她选中的人,而她一直追求的幸福似乎已经在触手可及的地方。
只是,她真不甘心呐。
岳千吟眼眶开始发胀,鼻子也开始发酸。她咬着牙,握着拳头,把骤然涌出的眼泪硬生生憋了回去,——只是掌心被紧握的手机硌得生疼。
抓得太紧会令人疼的,又何止一部手机。
道理都是她明白的道理,她怔怔地松了松手指,突然觉得有点无力。
岳千吟又想起早上看到的那些热搜。
当红小生沈辛被爆育有一子,八卦记者把他夜会神秘女子又神色焦灼地抱着孩子进医院的过程拍得清清楚楚。
刚看到的时候她就告诉自己,这种捕风捉影的新闻没有多少可信度。但她又比谁都清楚,沈辛并没有年龄相仿的女性亲属,他甚至连关系要好的女性朋友都没有,那么那个女人是他的什么人?他一向喜怒不形于色,能让他那么情绪外露地表现出担心的孩子,又是他的什么人?
她拼命地安慰自己,但给他发消息的时候,手指还是忍不住在抖。
他以为说一句“对不起”,就算是交待了吗?
这些天他一直在忙的事情,难道就是陪那个女人和孩子?
而她还自以为体贴地关心他的身体,不忍他为自己的糟心事烦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