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豫再三,季子川还是将手中的东西交给沈重羽。内心在无数次博弈之后,他选择相信师尊。
是师尊将他带回来收作弟子,也是师尊交给他一身本事,如果他要仅靠这一点骨灰就判定师尊做的事,季子川不能接受,更接受不了。
沈重羽接过之后拿在手中把玩,脸上没有一丝多余的情绪,季子川窥探不出一二。
“你哪里来的这东西?”
季子川的心脏猛然狂跳起来。
“师尊可识得此物?”
沈重羽抬眸重新看向他:“自然识得。”
季子川瞬间大气不敢出,怕心中所想成为事实。
沈重羽一挥衣袖,二人便瞬间消失在原地。身旁路过的弟子愣了愣,并未多想便恢复平静。
季子川却只觉得眼前一黑,下一秒又蓦然身处一片之中。
“师尊?”他轻声唤道。
下一秒,周围瞬间亮起,沈重羽的脸出现在眼前。
“你是不是,想问我些什么?”他毫不避讳道。
季子川勉强适应突然袭来的光亮,随后便发现自己已经身处荒原,而身边便是一颗巨大的柳树。
他记得清楚,这是自己村中的那一颗,可早在几年前,整个村中的人一夜之间全部被杀,他的亲人倒在血泊之中,等他赶回家时,鲜血早已将柳树渲染,成为它疯涨的养料。
季子川收回思绪:“师尊……不会骗我的,对吗?”
沈重羽不说话,靠近柳树后身后轻轻抚上树干,修长的手指在树干粗糙的纹理中游走。
“子川,你还认得这颗树吗?”他认真道。
季子川:“认得。”
“可我却已经……记不得一些事了。”沈重羽回过身来瞧他。
“我知道你想问我什么,司徒夏是我杀的,摇光仙尊也是,甚至还有其他的,这些年来各大宗门内发生的古怪事件背后基本都有我在搞鬼。”
季子川没想到他会如此大方承认,虽然做好了一部分准备,可一时间竟然还是接受不了。
“你到底……为何要这样做?”
“每个人的存在都是有意义的。”沈重羽轻轻一笑:“我存在的意义,就是为我的族人报仇。”
季子川心脏漏了一拍,颤颤巍巍猜测道:“你……是魔族?”
沈重羽:“我是,又不是。”
季子川脑子有些懵。
“你可知道我为何要收你为弟子?”
季子川抿唇,眼角含着一滴泪未落。
“能自由自在的活,是我一生的追求。而你,太无邪了。整村被屠竟然没有丝毫要报仇之心,生活依旧。我便佩服你。”
季子川拧眉,满眼间全是不可置信:“都是借口!你不是这样的!你才不是这样的师尊!!!”
他的师尊,分明举止间都透露着温柔,对待他更是耐心十足,又怎会变成如今这副模样。
“你会明白的,季子川。你体会不到所有人死在你面前,你体会不到无数个夜里他们的惨叫声回荡在我的耳膜。时至今日,他们的尸首还被那些所谓的仙门正派镇压在剑冢之下,我只是想带他们回家。希望能找到一个没有仙魔争斗的地方,带着剩下的孩子们活下去。”
“不过是你的借口!!!!”季子川忽的嘶吼。
沈重羽却丝毫未被吓住,低垂着眸子,轻轻扯出一个笑:“季子川,我了解你。你从来都不是能忘记仇恨的人。”
季子川咬咬牙:“你再别说了。”
“为何不说?”沈重羽道。
“如果我告诉你,纪玉竹便是当年的凶手。”他抬头正对上季子川震惊的瞳孔:“仇人近在咫尺,你还会选择遗忘吗?”
季子川瞳孔猛的紧缩。
沈重羽说的对,他从来没忘过。他嘴里说出来的亲人离去的痛苦,他又何尝没有经历过。就连现在,他甚至连站在这颗柳树前的勇气都快消耗殆尽了。
这些仇……他怎么会忘呢,他如何忘呢。
“不会的,纪玉竹……他不会是这样的,他之前还救过我……!”
沈重羽觉得可笑:“可我是你师尊,不也是要向仙门百家报仇?”
“他也是骗我的?”
季子川跌坐在地,沈重羽靠近他蹲下身子,凑到他耳边,伸手轻轻抚上他的脸。
“我的好徒儿,为师会在地狱等你。”
季子川的身子微微发颤,想要脱离沈重羽的掌控,却无论如何也动弹不得。
沈重羽紧接着将额头贴上他的额头:“无论仙魔,还是神,你都要记得,师尊才是对你最好的人。”
沈重羽的话轻柔又阴狠,一个字一个字的深深扎进他心里。
季子川大口大口喘息着,身上直冒冷汗,眼皮却是越来越重。
“睡一觉吧,我的好徒儿。睡着了就不会再痛了。”
*
纪玉竹不敢直视师尊的眼,注意力全被师尊的脚踝吸引。
柳卿华坐于床边,眼神不断在纪玉竹和乔乐安身上扫视,那双凤眸中怎样看都含情脉脉。
好半晌,纪玉竹才终于说下长久沉默以来的第一句话:“师尊,弟子知错。”
柳卿华忽然起了坏心思,淡定接过乔乐安已经斟了三遍的茶:“哪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