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西老师,人来了。”
还在讨论中的两个人止住话头,将目光移向话题中人。夏油杰侧身一步,走到旁边,让背后的人完全暴露在视线下。
森文太郎其实早就到了,但当他看到了那个质问自己的青年,他犹豫了。
经过彻晚的思考,答案已经明晰,他缺少的是正面承认的勇气。
如果可以,他想在心里下这个决定,然后暗自履行。因为当答案说出口就好像会产生“言灵”的作用——他没由来的感到恐惧。
可是,有些东西总要去面对。
森文太郎抬起头,紧盯着大西政雄,“老师,你答应过要教我攀岩的。”
大西政雄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知道了,知道了……但是听说你又不带保护的去高鸟山,谁给你的胆子?”他话锋一转,严肃地反问道。
“……我自己。”森文太郎沉默了一瞬,随即开口。
在大西政雄即将发作之前,他那双掩蔽在黑发下的眼睛转而目光灼灼地看向橘泉纪。
“不管是残疾也好,还是死亡也罢。”
“我都对我自己负责。”
说出口就说出口。
不仅是对着大西政雄和橘泉纪,更是对着他自己。每一句话都说得很慢,字字清晰,像是宣誓着他的觉悟。
父母鲜少关心,好友已经逝去,就连爱人和孩子也不可能会有。事到如今,他回首发现自己短短十几年生命竟已是孑然一人。那么,他的生命他自己负责,他愿意为了他所追求之事献出生命。
“老师,不必为我担心。”
这一句话是对着大西政雄说的。
假使在追寻的路上死去,旁人也无须为此感到遗憾和难过。
——他已然做好了付出一切的准备。
——但真的准备好了吗?促使执着之人有所觉悟的“罪魁祸首”不置可否,或许只有当命运来临,才会知道。
“你——”大西政雄简直要被气晕过去,但同时他再说不出能反驳学生的话——面前年轻的攀登者展现出是那种可怕“力量”,倒逼得他让步。
他不怕担上“怂恿高中生参与极限运动而丧命”的罪名,更怕得是看到一个充满天赋和活力的年轻生命逝去。但既然这是学生的选择,他叹了口气,最终妥协,“现在、你、训练。”
话语从嘴缝里挤出来,咬牙切齿。
阻止不了,那就给予学生能够尽量规避危险的攀登能力和技巧——大西政雄也做出了身为老师的相应的抉择,知晓其经历,他也期望着对方能继续往前走。
有了能誓死追求之物,也许就不会像风筝一样越飘越远。
目睹这一幕的橘泉纪侧头看着旁边的少年。
不管是对“登山”处在兴趣和摸索阶段,并且对其有所留恋的夏油杰,还是在战斗中站在保护一方,面对、祓除、吸收咒灵的夏油杰,都还没有走到可以面对“无悔的死亡”的地步。
——或许未来进入咒术界的他可以。
可能是有了森文太郎的对照,橘泉纪从未像此刻这般,在内心深深地期望未来的咒灵操使能成为一个坚定不移、在泥沼中也能迈步前进之人。
事情还未发生,命运还未既定,未来的期望也尚且遥远,面对现在——他一向注重当下,于是他开口说道:“杰,今天的训练该开始了。”
“……嗯。”
为森文太郎的话语所动容,受其感召,夏油杰思索起自己是否有能为之献出生命的事物。
明显看出少年的心不在焉,橘泉纪干脆从背包里掏出一堆东西扔到了他怀里。
被一大袋东西猝不及防地砸进怀里,少年终于回过神。
“这是安全带,这是攀岩绳,这是主锁,这是镁粉袋,这是……”
橘泉纪没管少年有没有听清,他一样一样数过来,尽管里面大多数装备今天用不到,但他还是带来用于增加熟悉度。
“看好了,绳索和安全带用八字结……”
看着青年灵巧的双手,将两者系在一起,“后面可以再跟一个渔人结用来防脱……”
“还有其它几种绳结,像布林结……”
橘泉纪“简单”地说了一下几种攀岩中最基础最常用的几种结,“当然了,并不是什么情况下必须用什么结,很多时候是各种绳结的组合来构筑攀登者的安全防线。”
变通也是攀岩的一环。
夏油杰被迫跟上橘泉纪讲解的步伐,目不转睛地看着攀岩绳变化模样,不禁陷入沉思——原来要学这么多复杂的东西吗?那个布林结怎么系来着?
“还有主锁,分为……”
*
经过一系列装备讲解后,按照橘泉纪给定的路线,夏油杰再次攀上了岩壁——与第一次不同,这次他身上携带着安全带、攀山绳等一系列装备。
这些东西在这种高度的岩壁上其实没必要携带,主要是为了让他熟悉正式攀岩的装备。
脑中边回忆刚刚橘泉纪教导的几个基础技巧,边整理着攀岩绳,扣上快挂,边思考着下一个岩点该怎么拆解。他的脚也因小几码的攀岩鞋而被迫蜷起,但也能更好地感受岩壁和控制脚部发力。*
身体不能随心而动,多了不少限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