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瑶孤身深入后山,打入敌方内部,好不威风,只是可惜孤双腿无用,没办法同她同甘共苦,只能镇守后方,助她后顾无忧,若是孤有诸位身手,绝对不会让她入险境,哎,是孤无用。”
贺遇略微颔首,低眉,修长如翠竹般节骨分明的手拿过茶杯,自顾自倒了茶,示意他们喝点儿水。
………………
长久的静默,弥漫在众人面前,岑信只觉得浑身恶寒,但又察觉不出什么怪异,黑脸大汉面容有点儿扭曲,最后只能以怒骂阿史那承打破尴尬“你愣着干嘛?还不打扫战场?你们几个架上弓,你们把尸体拖出去。”
阿史那承被骂后也不反驳,摸了摸鼻尖,看向和他们格格不入的贺遇,有几缕碎发落下,他忽然就明白了郡主为什么愿意和太子谈条件,甚至把他们也给出去。
随后一张将邹良劈晕了过去。
岑信额角直跳“你又干什么!”
“我觉得郡主想留着他的命。”阿史那承跟丢麻袋一样,把人扔在了谢运的身旁。
而贺遇撑着额头,并不插手这两人的布防,只是垂眸细细思索着什么。
镇北侯府当真是对祁允辞万般宠爱,什么都舍得给她。
上过战场的将士心甘情愿的给郡主当护卫,
这可真是,真是太棒了!
下垂的眉眼看不清楚他心底的成算。
而后山之上,旌旗猎猎,战马的嘶鸣已然响起,大梁的军队已经兵临城下,是名垂千古,还是身死疆场,到了最后的决战之时。
李羽书和李妍已然知晓自己远在京城的亲人已无活路,这是最后的机会。
“兄弟们!当今圣上谋权篡位,迫害忠臣,当年的镇北侯,更是成了刀下亡魂,老镇北侯是如何精彩绝艳,为大梁鞠躬尽瘁,最后没有马革裹尸,却是死在自己人手中,你们说,这种得位不正的皇帝还值得我们效忠吗?”
“今日,我便要杀上京城,你们可愿同往?”
“愿意,誓死效忠将军!”
“为先皇报仇!”
“为镇北侯报仇!”
在营帐内,一滴墨滴落在纸上,晕染开来,她听着他们打着祁御的名号,高呼着报仇,没由来地笑了一声。
指尖扫过狼毫,看墨在自己的指尖留下痕迹。
心中被不断压抑的怒火,竟随着呐喊不断高涨,不断阴郁,她想:就这样,杀了贺遇,打上京城,宰了皇帝,最后镇北侯府也打着报仇的旗号冲进王城,自己夺了皇位似乎也没什么不好。
手指不断收紧,宣纸在指尖被揉皱,宛若是自己鼓胀的内心,正在被人蹂躏。
谁不能当皇帝,一定要姓贺吗?
可骤然被扯破的纸,发出刺耳的声响,像是一根树枝,狠狠划过心脏,破了口,流出来,愤恨碎成了水,淅淅沥沥的流走。
陇右道,镇北侯府,书房内“天下苍生”的牌匾给了她重重一击。
“祁家世代都出名将,为百姓戍边,我国家御外敌,镇北府军的刀刃不可绝对上自己人!”
那一年,她未满十岁,一身远超同龄人的武艺,让祁允辞成了混世魔王,在又一次被燕王教训后,跪在祠堂里,祖母亲自来给她送吃的,在武帝时期,她就嫁给了祁御的爹,甚至连婚礼都是马背上的交杯酒,镇北侯府的荣光有她的一半功劳。
“祖母。”
“小阿允,你是祁家人,你要记着祁家的规矩,固守一家一国,成一代一世名将。”
“你在想什么?”李妍的声音将她猛地从回忆中拉回来,手中的纸张竟被她撕碎了。
“回夫人,只是大战在即,心下焦躁。”
“没什么可害怕的,太子还在城内,他们就不敢乱来。”李妍话虽这样说,但祁允辞是何等洞察人心,她知道这群反贼成不了气候,时机太差了,天时地利人和,一样都没占上,只是面上不显,重新拿了一张宣纸,仿着贺遇的字抄上文章。
她在等,在等一个从内部乱起来的时机。
漠北草原上,最为机警的狐狸,正在诱捕一只虚张声势的兔子,骤然之间,后腿发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向兔子,瞬间鲜血从后颈流出来,再最后扑腾了两下,便没了生气。
大军拔营,马踏浅草,在祁允辞收笔的那一刻,被留在洞内的阿萤悄无声息地睁开了眼。
“你记住我说的话了吗?”
岑佑悄声对身旁半大的孩子说道,焰火燃气的燥热沁湿了他的后背,身上的鞭痕错综发杂的交织在一起,他明显感受到了这里的惶惶不安。
而李径寒看着远去的军队,回望守卫明显稀松的后山,最后落在了主帐里,深深一眼,而祁允辞若有所感,抬头, 停顿,行礼,将书信交给了李妍,踏出主帐,扫视一圈,只是不经意的一个眼神交错,便算是碰了头了。
机会,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