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启握着手机站起身,语气松散道:“先欠着。”
他的话让许安繁的眸光晃了晃。
她明白庄启只是随口一说,并不是真觉得两个人还会有什么更多的联系,让她有机会还这份人情。
但他能够这样讲,还是让她的心底泛起了浅浅的波澜。
仿佛这场异国的夏天还长得没有边际,无限好时光,等她去挥霍。
餐厅临着街,跟庄启停车的地方隔了一条马路和半个公园,英国的红绿灯是手动控制的,庄启按了一下,许安繁跟他一起等绿灯亮。
路上暂时没有机动车通行,几个当地的路人直接横穿了马路,许安繁来的这段时间已经对这种现象见怪不怪,但她从来都是规规矩矩地等。
很快交通灯转绿,许安繁往前走了几步,突然有一辆摩托从上个街口朝她冲过来,准备违反交规硬闯的样子。
摩托应该是经过改装的那类,发动机的声音非常大,许安繁吓了一跳,一下子就想起了在伦敦被抢走手机的那次。
她想要躲,但对方看起来准备绕过她,最终两个人朝向的是相同的方向,眼见着就要撞上,许安繁突然被庄启从后面拽了一把。
她踉跄着退了一步,后背撞进一个坚实的怀抱。
庄启握着许安繁的胳膊,带她退回了马路边的安全地带。
许安繁还没回神,就听到了头顶庄启安抚她的声音:“他不是飞车党。”
她下意识地朝后转过脸去看他,他也正好垂眸,从她的角度,可以清晰地看到他形状好看的眼睛,以及高挺的鼻梁线。
世界安静了一秒,路上的车声人声风声都一瞬间远去。
只剩他身上的气息。
隔着一层衣服,她感受到庄启的温热。
太近了。
近到只是对视都会让她呼吸不稳,她很难骗自己那只是因为方才横冲直撞的摩托车。
在她发怔的时分,绿灯已倏然转红,庄启放开许安繁,重新按了一次按钮。
夏夜的风让许安繁找回了知觉,她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和不自然,清了清嗓子,若无其事地对庄启说:“我怕那个人是抢手机的,想离他远点儿。”
庄启扬扬眉:“看出来了,他应该也被你吓了一跳。”
许安繁抿了抿唇,伸手碰了一下被他握过的地方。
庄启注意到:“弄疼你了?”
许安繁摇头说没有,把手又放了下来。
其实是稍微有些痛的,他把她整个人拽回来毕竟用了力,只是为什么,她最先体会到的,不是那种疼。
回去的路还是来时那段,中途在经过某个车站的时候堵了一小会儿车,车站里灯火通明,沿街的地方开着一家花店,许安繁看到白色的柱形桶里放着没有卖完的粉色玫瑰。
也许不会有任何一个夜晚比现在更好了。
庄启把她送回校舍,下车以后,许安繁从随身的帆布包里拿出他的外套还给他,对他说了谢谢和再见。
阿斯顿马丁沿街呼啸离去,她带着晚风的气息上楼,心里有种柔软的迷惘,像是有很多话想说,又不知从哪一句讲起。
许安繁把帆布包挂到衣架上,从里面取出手机的时候,意外发现岳照在两小时前给她发了消息,当时她在跟庄启吃饭,没有看到。
岳照:“安繁,我拿不定主意该买哪个耳机,是你那个还是新款,看了一圈测评,有人说好像还是旧的那个性价比高。”
许安繁说:“不然你去店里试试,可能戴上感觉会不一样。”
两个人隔着时差,到第二天早上她才收到岳照的下一条消息。
岳照:“现在天气太热了,没人陪我不想出门[哭]。”
许安繁给她想办法:“那不然这样,你试一下我的,我让我哥哥送到七中,你到校门口拿一下。”
岳照说:“会不会太麻烦你哥了,算了吧。”
许安繁不以为意道:“不麻烦,他公司离你们学校也不远,就这么说好了啊,我现在就跟他说,让他明天给你送去。”
岳照:“好吧,那就辛苦他了。”
岳照:“你是不是快回来了,等你回来我们一起出去吃饭。”
“周末的航班,”许安繁终于还是决定将上次没告诉岳照的话说出来,“可是照照,我觉得我好像喜欢上庄启了。”
她一直懂事有分寸,然而喜欢不是能讲道理的事情。
因为庄启她开始了解一支摇滚乐队,他一句话她就冒着大雨去河边寻找看不见的海鸥,他的每一个眼神每一个表情,都是勾住她衣角的蔷薇、引人沦陷的梦。
岳照很惊讶:“庄启?你后来又见到他了?”
“见到好多次。”许安繁说。
她给岳照讲了和庄启的接触,岳照感叹了声:“看来他们说得没错,庄启学长确实很吸引人。”
然后她问:“那你打算怎么办。”
许安繁沉默了下,如实道:“也没什么能做的,我没几天就回国了,就算表白了也不会有结果。”
岳照许久没作声,就在许安繁以为她们这一段聊天就到此为止的时候,岳照说:“我明白。”
看不出语气的三个字,许安繁分辨不出那是真的懂得,还是只是安慰的意思。
但不管是哪种,都让她的心情舒缓了许多。
至少无论什么事情,都还可以跟岳照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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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游学结束的音乐会定在周六,许安繁和同学回国前一天的晚上。
周五那天下午,带队的姚老师叫了几个人帮她布置场地,许安繁也在列,她下午过去的时候提前了十分钟,绕路去了三一学院。
那棵从牛顿家乡运来的苹果树仍旧十分沉静地站在学院入口侧边的草坪上,前方是来来往往的游客,身后是颜色斑驳的建筑楼。
临行前最后一次来这里,许安繁不由得放慢了脚步。
她望着苹果树愣神,在周围那么多匆匆打卡离开的人里,显得格格不入。
放在裤子口袋里的手机震了震,许安繁以为是姚老师又发了消息,拿出来看,却发现是庄启。
“抬头。”
她还以为自己看错了,然而四下张望一圈,竟真的在人潮里看到了庄启。
他穿了件藏蓝的卫衣,单肩吊了只黑书包,里面看起来没装多少东西,晃晃荡荡的。
庄启迈着两条长腿松松垮垮地走过来:“来找谁。”
许安繁说“没找谁”,又欲盖弥彰地加了句:“路过。”
庄启不肯放过她:“路过发那么久的呆。”
许安繁说:“这里好看。”
“好看?”庄启假装端详了一番周围的人,故意曲解她的意思,“谁比我好看,我怎么没找到。”
许安繁正要说话,就有个人凑了上来:“我就系个鞋带的工夫,庄哥你就走了这么远啊。”
是唐策。
他一转头:“哟,原来是看见安繁妹妹了。”
许安繁同唐策打招呼,他应了一声,兴致勃勃地对庄启说:“哎,我刚瞅见艺术学院那谁在后面,就前几天舞会上老缠着你那姑娘。”
庄启看起来没什么印象:“谁?”
“你怎么这都能忘,就身材特好从小学国标舞那个,我认识的哥们儿好多追过她,都没拿下。”唐策说。
庄启不感兴趣地 “唔”了声,见唐策还站在原地没动,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你先过去。”
唐策没想到庄启会这么说似的,顿了下,视线挪到许安繁身上,意味深长地“哦”了声,然后说,那我走了啊,庄哥你也快点儿。
唐策离开后,许安繁问庄启:“你们是不是有安排?”
“课题结项了,导师让我们去填表。”庄启说。
许安繁看他一副不着急的样子:“你不过去吗,唐策学长说让你抓紧。”
庄启没回答她的问题,反而似笑非笑地打量起她,语气很混:“怎么光喊他学长,从来也不叫我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