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安繁移开视线,盯着正对着她的灰色行李架说:“你上午帮我把手机拿回来了。”
意思是这次算还他人情,没别的意思。
庄启听懂了,挑起唇角笑了下,没说什么,随手把衬衫领口的扣子松开一颗,朝有座位的方向走过去。
唐策见庄启回来,人没动,腿往外转了下,示意庄启坐里面。
庄启却用手肘顶他一下:“进去。”
唐策抻长脖子,看着他身后的许安繁想说什么,但见庄启一副懒得跟自己多废话的样子,还是自觉地坐进去了。
于是等许安繁回到座位上的时候,右边跟她隔着一个过道的人就变成了庄启。
她坐下的时候有些别扭,觉得靠近他的那一侧身体十分僵硬,跟陈晚她们聊天的时候,也总是有一半注意力不由自主地被庄启分走。
他的侧脸轮廓很好看,睫毛密长,鼻梁高挺似山脊线,再往下是薄薄的嘴唇,锋利的下颌。
在他解开一颗扣子的衣领阴影里,隐约看得到锁骨微凸的轮廓。
察觉到庄启眸光轻动,许安繁迅速收回视线,扭头去看车窗的方向,搁在腿上的手指也微微回缩了一下。
大块澄澈的玻璃外是辽远的晴空和连片的树林,如同一卷漫长的风景胶片连续放映,坐在许安繁旁边的陈晚看得专心致志,没注意到身侧好友的心不在焉。
火车开出一段距离后,列车员走过来查票。
先查的是庄启那一排,他找出名片大小的纸质票,懒洋洋地按着推过去,同列车员打了个招呼。
列车员跟他闲聊几句,查完他和唐策以后,又示意前面的乘客给他看票。
那是个中年亚裔女士,她伸手往衣兜里掏,却什么也没有拿出来。
她先是疑惑,之后像是想到了什么,叽里咕噜从嘴里挤出几个词。
列车员没听明白,礼貌地请她重复一遍,并告诉她如果逃票是要罚款的。
这时庄启忽然用英语告诉他,那个女士没有逃票,她只是说纸质票暂时不知道放哪里了,能不能给他看手机上的付款记录。
女士感激地回过头,对庄启说:“谢谢……一样,我们?”
庄启说“没关系”,又说:“对,我也是中国人。”
旁边的唐策震惊道:“你怎么听懂的?”
不只是他,如果不是有庄启的回答,许安繁甚至没意识到那位女士说的是中文。
庄启接着询问女士是否需要帮助,她摇了摇头,把手机递给列车员看:“票。”
等列车员走后,唐策小声问庄启刚才那是什么情况。
庄启低声说:“失语症。”
许安繁还是第一次听说这种病,她拿出手机搜了一下。
网页上跳出来的解释是,大脑损伤引起的沟通交流障碍。
简单地讲,就是不能正常说话了。
那边唐策还在好奇,喋喋不休地追问:“你怎么知道的。”
庄启没回答,眼底掠过一缕阴翳。
他的神色让许安繁想起那天在图书馆,她差一点就要问起为什么他那么了解语言学时,他所表现出的抗拒。
许安繁同室友坐的是带有桌子的座位,她从随身的帆布包里悄悄拿出一支唇膏放在桌上,然后若无其事地用手肘把唇膏朝着庄启的方向推了下去。
小小的白色圆柱体掉到地上,产生的声响让庄启和唐策都转过了头。
见他们方才的话题中断,许安繁便借着这个机会说:“能帮我捡一下吗?”
她其实有些紧张,怕被庄启发现自己是故意的。
不过他并未多说什么就俯身给她捡了。
庄启弯腰的时候,黑色的衬衫贴着身体,后背上显出两块肩胛骨冷冽的轮廓。
他直起身,瞥了眼唇膏包装上的图案,而后眼神掠过了她的嘴唇:“桃子味的?”
许安繁被他看得不自在,但还是故作镇定地“嗯”了声,说这个很好用。
庄启或许是觉得她的样子好玩,随口顺着往下问:“是么,有多好用。”
许安繁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没过脑子就说:“你要试试吗。”
庄启大概也没想到她会这么答,停了秒后,笑得挺恶劣:“行啊,怎么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