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内播放半曲《大悲咒》,陈净仪又用了二十四分自制力,才克制住摇晃他肩膀的迷惑。
靠管弦特招进来的学生退了乐团,他是想直接一键退学吗?!
陈净仪难以置信,下意识伸手去碰他的额头。
毕竟,主观意识上面对一张自己的脸蛋,她哪里能起什么不轨之心?
她的确没有。
但他好像有。
随手拦下的出租里,冷气直吹,皮革发烫。
黑色,这一夏天最忠诚的情人,哪怕在没有光的日子里,依然矢志不渝的把热都聚焦在这一大块皮革上,将那头早已身赴黄泉的小牛给烤得焦糊发黑。
她侧过头,躲开他的视线。
仿佛也能躲开他的葡萄甜味一般。
“前面路口停车了啊,”师傅停车,手指在烟盒上摩擦,回头看一眼,又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那个……微信还是支付宝?”
“支付宝。”
唐潮利落拉过她的手指,指尖相触碰,是温度,还是指纹解锁通行。
“啧啧……”师傅目光在两人间打量,频频点头。
陈净仪扶额,她就知道又被贴上了情侣标签。
这次更进一步,她还是个思想觉悟极高、主动上交电子设备的乖乖仔。
“这是哪儿啊?”
“要来干嘛啊?”
“为什么来啊?”
熟悉的热浪又袭来,陈净仪才想起问出新闻六要素其三。
“奋发图强啊。”唐潮与其轻松,非常潇洒的大步前走。
陈净仪抬头。
仲平市图书馆,六个大字,宛若佛光环绕。
扶额。
联想起晚自习的电话,离开学校的匆忙,上车前偷偷看的一眼,她似乎有点顿悟。
条条道道斑马线划分阵营的那一边,一身素色的女性从车中起身,制止了正在奏鸣中的小型音乐会。
她看了陈净仪一眼,饱含深意的一眼。
一眼,既有王女士做了道实验先锋啤酒羊排菜式失败时的沮丧,也有王女士等待科目二考试出分的焦虑,还有一种陈净仪说不上来的东西,她不懂。
然后,素衣女士上了车,排场极足的退了场。
“哎哎哎你……”她追上脚步,可却不知该说什么。
为什么?可以但没必要?回家吧少年?
好像都又奇怪又不礼貌。
但是,他什么书本卷子教辅也不拿,学什么?
陈净仪顿时发现了盲点,她拉住唐潮的袖口,皱起眉毛。
“但你——”
刚开口,嘴巴被捂住,肌肤触感叠加一层男性香水尾调。
唐潮另一只手在唇边比了个竖一,示意她小声。
陈净仪被自下向上的一股力堵住了五感之一,没来得及挣脱开表达不爽,就看唐潮用下巴指指方位。
自习室靠窗桌上,坐着位熟脸。
唐潮耸耸肩,低声道:“这不是有金泽吗?”
这确实是句大实话。
金泽似乎热衷于各类集邮,包括且不限于啤酒瓶、蝴蝶标本和雪糕包装袋。
这种爱好也直接延伸到了各类教辅相关,专注程度不亚于积累游戏周边,颇具规模,再加上他绝佳的记忆力,倒很像个ISBN国际标准书号大全。
括弧,高中教辅类。
“有事吗?”
金泽穿灰T,过于白皙的皮肤在白炽灯下显露出青色血管。
他看着两位来客,自觉离开安静的自习室,门外自动贩卖机买一瓶矿泉水,开门见山提问。
“课本借我用一下午啊。”唐潮上前,手指点点屏幕再买一瓶冰雪碧。
扑通一声掉下来时,同步的还有金泽打量的目光。
“你……”金泽一手插兜对唐潮说,转着淡蓝色的水瓶转头又开口,“……和你?”
他若有所思地拧开瓶盖,手腕纤细,把话说完:“一起学习?”
唐潮表情看起来很受伤:“喂,你这话说的就有点看不起人了啊。”
只是接下来一气呵成灌下柠檬汽水的动作有点过于豪迈,打破了本该青春疼痛风的对话。
陈净仪转过头,不敢想她乖巧独立积极礼貌的人设,到底又塌了几塌。
“还真打算演偶像剧……”
他看了看眼前过于自来熟的少女和过于尴尬的少年,喃喃道。
高一时,陈净仪就听过金泽的名号,分毫不差的标准化优秀男孩。
而这种标准从成绩到外貌,无不体现的淋漓尽致——奥赛特长生也门门年纪前五,数学更是名副其实的一骑绝尘;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话剧校本课上剧本创作不落窠臼;甚至就连模样也生的
上到八十下到八岁都要夸一句的端正,可代餐各类成功精英人士的少年时代。
就是这么一个金泽,在面不改色把六科一手笔记的课本借出后,在唐潮刷她的脸办理借阅卡时,拦下了陈净仪。
准确来说,以金泽的视角,拦下了一个真正和他八竿子打不着的唐潮。
“老王给的,你要是不想要扔了就行。”
似乎若无其事般云淡风轻,金泽递给她什么东西。
老王?
王渊平?
陈净仪皱起眉毛,心中有个猜想。
低头,猜想被验证。
是将于十一月二十七号举行的仲平市数竞选拔初赛通知,层层叠叠的名字中,她在免试推荐中看到那个名字时甚至不很惊讶。
他还不到能用英俊来形容岁月积淀的年纪,但一如那张清冽而动人的脸庞一般,连简简单单两个汉字词也如此出挑。
金泽抬眼,眼里有光,光中有他的脸。
“还是说,这一切所有也都是玩玩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