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乐雩挣扎着退缩:“我会给你带来拖累。”
“谁说的?”沈砚辰问他:“你找算命算了?”
林乐雩反应迟钝:“什……什么?”
“你这么笃定会给我带来拖累,我寻思你可能找了某个德高望重的道士算过。”沈砚辰说这话时余光扫到了林乐雩发尾处欲掉不掉的皮筋。
“你知道我在吃什么药吗?”林乐雩不想让他稀里糊涂就说要追他的话。
沈砚辰只以为他重焦虑,可他没敢和他说过,是很严重的精神疾病,他会伤害自己,也会在犯病严重时伤害身边的人。
“是精神分裂。”林乐雩将自己的痛苦讲给他听,“是很严重的精神疾病。”
确诊时,他整个人好长时间都难以接受,每当药放在他面前,他会很烦躁甚至会发脾气。
他怕会给沈砚辰带来疲惫,他怕沈砚辰会因此受到伤害,他不敢让沈砚辰知道。
在国外休学两年,他的病情加重,更加不敢了,怕沈砚辰会因为他有这种病远离他。
林乐雩说:“我没办法控制自己,我不想哪天你会后悔今天你说要追我的话。”
“我不会。”几乎是毫不犹豫,沈砚辰给出了回答。
长达九年的思念,沈砚辰想不通,为什么林乐雩能这么狠心。
明明他能感受到他也喜欢自己,为什么不打一声招呼就离开,为什么要在高考前夕注销微信,让他连一点念想也没了。
和林声的联系也断在高考前夕。
现在追寻的那个答案林乐雩告诉了他。
“我高考结束后用攒的一笔钱自己去了伦敦,去了之前林声发过的那个地址,可你们搬家了,那里没人。”很轻的哽咽,沈砚辰以为自己这辈子不会因为什么难过的掉眼泪,可他忽略了,这世上还有一个人能牵动着他所有的情绪。
“林乐雩。”他吸着气,一字一字艰难道:“我恨你。”
恨他可以抛下一切出国,恨他当年说的那些话,恨他胡思乱想操心未来不会发生的事,更恨他九年来从不曾联系过自己。
偏偏他还是放不下。
哪怕林乐雩说厌恶他,不是同性恋,觉得他恶心,可自己倔强站在原地一边恨他,一边又深深的爱着他。
比爱长久的是恨,比恨长久的又何尝不是爱。
恨来恨去,沈砚辰发现自己不过是不甘心,林乐雩为什么不能坚定选择他。
为了一个不值得一提的病情要再次推开他,想都不要想。
“你是不是以为我没找过你?你消失的这么干净,你让我怎么找,国内国外,我以为再也不会见到你。”
可这人毫无预兆的出现在咖啡厅,群里艾特他的消息99+,沈砚辰至今也能想起当时看到群里的照片时的反应。
照片里的人皮肤透白,一头银灰搭肩的半长头发,食指指腹不停在杯子边缘摩挲着,眼睛始终没离开桌上的杂志。
看到的第一眼积攒了九年的怨气烟消云散,他将休假的医生喊回来代了自己的班,火急火燎赶到咖啡厅时,林乐雩听到他的名字手里的稿子没拿稳,撒了一地。
他帮忙去捡,林乐雩说了谢谢,客气的疏离。
在覃谭调侃说竹马相见不得来个拥抱什么的,林乐雩却避开这个话题匆忙走了。
那时他以为林乐雩是真的有人接,所以跟在他身后三十米距离外,只要林乐雩能回头就能看见,可最后他见人坐在石墩上过去半小时也没有动静,他忍不住走上去和他搭话。
林乐雩依旧答非所问找了借口离开。
那时他想的又是什么呢。
可能国外分开九年,让俩人生疏了,林乐雩根本没想搭理他。
可事实却是,林乐雩一直以为那是自己的幻觉,他以为自己病情又加重了。
所以那晚酒吧出来后才会一直念叨着他是假的。
幻觉出现多了,导致林乐雩已经分不清真假,所幸将所有和他有关的一切都潜意识归类成幻觉,幻听。
“明明病得这么严重,明明你很需要我,为什么不来找我?”沈砚辰替他擦去脸上已经潮湿一片的泪,“是觉得会拖累我?还是觉得时间久了我会不耐烦,会放弃你?”
覆在他脸上的手很温暖,林乐雩对他的话不置可否。
因为小时候的虐待,初三结束那年的变故,再到后面生了病,他的性格变得很尖锐,刻在骨子里的自责敏感,这样的情况下他没有办法接受沈砚辰在未来某一天可能会被自己拖下深渊。
哪怕只有百分之一的可能,他也不能接受。
整个房间没开空调,林乐雩身上永远穿的很单薄,他属于要时尚好看不要温度的人,此时哭着哭着会觉得有些冷,他哽咽断断续续说着。
“你不会吗?”林乐雩眼眶很红,他感觉明早起来肯定会肿,可现在也顾不上这些。
“我可以接受你对我从来没那方面的意思,”沈砚辰打断他的话,“但我不能接受你明明心里喜欢我,却要质疑我,推开我。”
人生能有几个九年,二十七岁的沈砚辰从七岁开始就已经接受着林乐雩闯进自己的世界,允许他的闹腾,自己的东西别人不能碰但他可以。
让沈砚辰知道了,生病了不止有外婆会关心他,林乐雩也会。
童年感受到极少的爱,有一半都来自林乐雩。
没人在乎他的感受,可林乐雩在乎。
西岩有一年雪下的很大,他不受待见从马琴萤新家里回来,林乐雩看他心情不好,于是在外面笨拙堆了个小雪人揣进兜里准备给他惊喜,想让他开心些。
结果还没让沈砚辰看到,小雪人就化了,大冬天衣服被打湿,林乐雩感冒了一星期。
林乐雩永远活在自我否定中,他不明白自己在这世上的意义是什么,更不会意识到早在很多年前,他的存在救过沈砚辰,在那个极冷的冬天带给了沈砚辰仅有的暖阳。
不止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