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疫病的商队到了汴京西郊,云初一无所知。
眼下正是林檎、樱桃大批量上市的季节,每种水果都种了十亩地,产量巨大,预计至少三万斤,好在是分批种植的,陆续分批成熟。
云初摘不完,恨不得抓个苦力去摘果子。
崔七介绍了个名叫欢儿女使过来,住在西浮桥附近的街巷,主要负责浆洗洒扫,每日过来两个时辰,晚上回家住。
云初看她手脚勤快,成日笑容满面,很是讨喜,便自作主张,月俸多加一贯,每月七贯。
清晨,云初在灶间包好了羊脂韭饼,每只韭饼里包了足量的韭黄和羊脂,上炉起蒸时,香气飘出去,飘得满院子都是。
青木小时候最爱吃的就是这一口,每次他娘蒸韭饼,他都守在炉边,等到韭饼好了,解开笼盖,他娘总是先夹一只,放他碗里,他先咬一口,往皮里吹气,可香了。
小时候过年,娘总是会买一些亮澄澄的霜糖,一小块要三文钱,家里孩子多,每个人分到的不多,每次只有十块。
爹教书,娘给人看病,偶尔给富贵人家看一次病,能有不少进项,每次娘总是先买米面酱醋,四季衣裳,到最后才考虑孩子们的零食。
他用功读书,天寒地冻,酷暑难耐,每一天他都早起读书,很早就进了太学,成了太学舍上等生,可是渐渐的就发现了不对劲,科举取士,取了很多士子,但是却没有那么多官可做,大把的进士闲赋在家。
苏大学士作为主考官,也曾向朝廷谏言,冗官太多,那一个岗位几个人都挂名取俸禄,还有边缘小官,到了地方之后,极尽一切贪污腐败。
太学六人住一室,五室一斋,他和当今右相章相公的次子章援,礼部尚书的孙子叶开,也是叶崎的堂弟,住在同一个屋室。三人同龄,去年都是十五岁。
章援嘲笑叶开,叶家男子不行,他跟他堂哥叶崎都是嘬奶汉。叶开骂章援喜欢摸男人,尤其喜欢粘着眉目清秀的青木。
恰逢百薇生病,青木作为家里顶梁柱,便干脆退学回家种草药,没有让妹妹苏叶一个人承担的道理。
远离太学两个不时争吵的高官子弟,又称衙内,他俩吵架,别说太学管不了,就是打起来,开封府也懒得管。
早上吃完云初做的羊脂韭饼,又吃了一碗真君粥,阿姐加了很多金杏、少许蜂蜜,正好去一去羊脂的油腻。
他今日照旧要去会仙楼送果蔬、鱼,每天看着家里有这么多进项,日子一天比一天好,心里分外踏实。
阿姐让他送完货物,去大相国寺转转,去买一些他和竹沥喜欢的东西,比如潘谷墨、制墨名家陈赡的墨、赵文秀毛笔、书籍画册。只要他两喜欢的,阿姐都给买。
今日庙会,人挤人,尤其是大相国寺门口就是汴河,从汴河下来的船只成千上万,卸载下来的货物来自天南海北。
货物多,人多,地方又不大,每逢庙会,摩擦少不了,闲汉无赖打架斗殴极其平常。一般开封府都会安排人在附近巡逻,遇到打架就会去维护一下秩序。
他送完货物后,四处转悠了一圈,买了三大包爱吃的香糖果子放在竹篮里。
正蹲在一个书摊前,津津有味的看起来,忽听吵起来了。
他抬眼望去,一帮寺内武僧抄着僧棍,列成两排,往东边赶过去,末尾的人是智和,青木认识这人,总是出现在他们街坊,有一次他还看见智和在跟芳娘说话,芳娘递给智和一双做好的布鞋。
青木也没放在心上,估摸着可能又是哪里来的闲汉斗殴,大相国寺的武僧出来维护秩序,毕竟是在大相国寺的地盘。
于是继续低头看书,顺带看了一眼自己的菜篮子,别被踩坏了。
半刻钟后,围观的百姓越来越多,还往青木这边挤过来。
青木正想去把笔墨书籍买了,早点回去,免得被搅进这场混乱中,万一被开封府抓进去就麻烦了。
走之前,顺带瞄了一眼,人群中间斗殴的两人,不正是他那两个同室的太学同学兼舍友吗?
章援和叶开,两人正在掐架。
青木纳闷了,这两人不在太学读书,跑大相国寺来干嘛。
掐的头发都散了,两人一白一蓝,皆是绸缎衣裳,褙子都被扯破了,一身泥土。章援一个过肩摔,把叶开扔在地上。
青木赶紧放下篮子,麻烦摊主帮忙看一下,往人群里挤过去。
奈何围观的老百姓,看热闹的是真多,里外几层,他好不容易快要扒拉挤进去了,就听叶开坐在地上骂:“你今天就是揍死我,我也要揭了你的老底!怎么,说你青木哥哥两句,你就不开心了。你凭什么替人抱不平啊,你算人家什么人啊?嘿,你就是喜欢他!我早发现了,你没事就缠着他给你讲经书,一言不合就粘上去。怎么,你青木哥哥不读书了,你心疼死了啊?还是再也见不到心上人,心底难受?”
青木闻言,一个趔趄,差点没摔倒,往前挤的身姿立刻刹车。
章援恼羞成怒,脸上红了个通透,愤恨的一拳揍向叶开。
叶开躲开了,又在地上滚了两下,迅速爬起来,“你不让我说,我偏说!昨日看见你青木哥哥,半年不见,已经变得清风朗月,个子都蹿高了一截,你又春心荡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