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初想起前天她被绑架时,苏叶曾经说过陈行一直忙前忙后,去开封府报案的也是他,“陈公子,明日你让你爹爹来周记花果铺,我给他好好瞧瞧,不收诊费。”
陈行眨了眨眼,欲言又止,周娘子给殿帅看病收一千贯,给自己爹看病不收诊费,他是该高兴呢,还是替三哥悲哀呢。这是得多嫌弃三哥啊。
堂堂殿帅府三公子,天子伴读,御前红人,汴京待嫁小娘子梦中情郎,也有今天。
燕驰倒是没啥反应,继续摇晃着他的躺椅,就是腿太长,一晃就抵住地面,捡了一颗间道糖荔枝,好似在自己家般悠闲,忽然道:“周娘子,含笑花生于长于岭南,在汴京野外生长大多数植株都很瘦小,冬季几乎冻死,可是你这么多含笑花枝繁叶茂,花苞还挺多,比岭南当地种植出的品种还要好很多。还有你的牡丹花,还有十天才是牡丹的盛开期,你的牡丹却是提前开了。”
云初脸色一沉,该来的还是来了,“三公子出生就是武勋世家,对我们普通百姓种地种花不太了解也正常,北地也是可以种植含笑的,大家都爱簪花,养花早就成了一项产业,种植技术提高了不少,冬季室内种植花卉也可活,甚至有的种植户会烧石炭给花房保温。想让牡丹提前开花,可以用药理崔熟。这些一问种花的老农便知。”
陈行无语,下意识的撇了一眼燕驰,这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啊,真不怪周娘子嫌弃你。
两人正说着,苏叶从后厅拿了一个瓷罐和木勺过来,用木勺从罐子里挖出一勺剔透的蜂蜜,放入茶壶中搅拌了几下。
茶盏是油滴釉面百花盏,茶叶是很普通的绿茶,加入蜂蜜后,有一股清甜的甘草味,茶汤干净见底。
陈行端起来抿了一口,两眼放光,“苏叶,这是什么茶,蜜茶?可是却有一股清洌的回甘。而且这水,好似山间清泉。”
苏叶笑笑,“阿姐的药蜂酿的蜂蜜,让我们温水吞服或者煎茶后稍等片刻加一勺,对身体好。”
陈行一仰而尽,苏叶立马给他再倒了一杯。燕驰端起茶盏,抿了一口,细细的品了品,只吐出两个字,“不错。”
燕驰扫了扫这间宅子,前铺后院,中间有一个天井。铺子被打扫的干干净净,柜台上窄口青瓷花瓶里斜插着一只含笑花,柜台后的墙壁上还挂着一幅画。插花挂画,素净典雅。
天井底下被布置的生机勃勃,一角摆放着蜂箱,栽种着十几个品种的牡丹,那花朵开的正旺盛,蜜蜂趴在花蕊上采蜜,忙忙碌碌。新生的牡丹嫩芽上带着水珠,熠熠发亮。
靠近后厅的廊下,躺椅茶几,竹榻花篮,花篮以一株双头白色牡丹为主花,四周围绕着含笑花、连翘、黄刺玫、垂丝海棠,四面可赏。为了给鲜花保鲜,花篮中放着一只六方七管占景盆,灌满了水。
燕驰端着花篮仔细的瞧着,若有所思,“周娘子,你的花,就是比别处的花养的好,连插花都要给鲜花保鲜。”
云初眸子顿时冷沉下来,这人太敏锐了,一个花篮,他都能看出些端倪出来,就怕不止这些。
旁人都以为他是在夸她养花养的好,只有她自己知道,在禁中御花园苑圃被盗的第二天,他看她狐疑的眼神,到现在仍在追根究底。
云初抬眸,眼前这人,姿貌秀美,眉目如画,肩宽腿长,正一脸兴奋、星眸熠熠的盯着她,跟小狗找到他的肉骨头似的,就差个安装个尾巴摇晃了。
他到底在兴奋什么?
云初收回视线,低头喝了一口蜜茶,“三公子谬赞了,我们花果铺子,吃的就是这口饭,鲜花多保鲜一日,才好卖出去,赚点碎银子糊口而已。”
苏叶瞧着云初的脸色有些出神,阿姐好像很不喜欢三公子,甚至是·······反感他。
燕驰静静的看着她,不说话,随即给陈行一个眼神。
陈行撇撇嘴,“周娘子,咱们还是说正经事吧,除了我阿爹,我还有好几个叔伯都是年迈老兵,都有这痛风的毛病。隔壁铺子空着也是空着,你就当做善事,坐堂开诊吧。”
云初沉默了片刻,淡淡道,“军中士卒凭借着兵籍来治疗痛风,诊费每人一百文。就当是还了禁军兄弟前天热心营救的恩情。”
燕驰有些意外,云初这人一向爱财如命,她到底知不知道,军户没有登记在州县户籍内,而是枢密院单独编制,军户一般还会包括家属,三千禁军都是青壮年,生长于汴京城,但是跟他们居住在一起的家属,至少有上万人。
到时候,她可别忙到哭鼻子,唾骂他坑她。
随即一笑,“周娘子,真是个大善人啊。”诊费一百文,在这汴京,只够买一斗米,一条三斤的鱼都要两百五十文。
汴京城没有铺子的游走散医看病只能糊口,勉强维持生计,但是穿银靴的名医看病很贵。
比如孙朝散,一个药方千金,哪怕是在他铺子里抓一副药,也要至少六百文。还有专看小儿科的钱太医,在马行街,有一间大药铺,诊费也要几贯到五百贯不等。
汴京城有名气的医药世家,几乎都在马行街有大药铺,全都是是富甲一方,赚的盆满钵满。
一百文看痛风,让陈行去散播消息,妥妥的替燕家巩固军心。
“仅限前三天,开业大酬宾。”她有点懊恼,盯着燕驰失笑的面盘,“我的药蜂,用掉一只就少一只,产量有限。三天的治疗抵偿隔壁铺子的年租金,药费需要另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