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无人应声,只有水波互相碰撞发出的悦耳回响。
第一缕蓝紫色的霞光天际亮起,吸引了少女的注意,她很喜欢这时候天空的颜色,美丽又危险,所以对着那缕光晕露出微小的笑容。
然后在太阳彻底升起之前,潜进阴暗寒冷的河底,用长发将自己裹成一个茧,继续沉睡。
偶尔有几条河鱼摆尾经过,被几缕随波飘荡的发丝捆住,然后银丝纠缠化作蛇口,将它们吞噬。
*
“想要活命的话,就把全身的钱财都交出来,不然我一个手滑——”
山腰上,两个匪徒将赶路的中年男子围困住,其中一个虎背熊腰,满脸络腮胡,正凶神恶煞地将刀架在倒霉男子的脖颈上。
另一个则生着一双愁苦的八字眉,身形瘦弱,看起来弱不禁风,但手中却也拿着一把刀。
受到惊吓的中年男人哆嗦着将钱袋上交,然而高壮的山匪并不满意,喝道:“是全身上下值钱的东西,手上的戒指也给我!不会还藏着什么吧?”
“不行啊,这戒指是我和妻子的婚戒,她离世多年,这是我最后的念想了……”
高壮的山匪还未开口,另外一个就愁眉苦脸地开口劝道:“就放过他吧,大哥。铜戒不值钱,这个人看起来也一副穷酸样,算咱们倒霉。”
听小弟这么一说,高壮山匪便抓过钱袋,臭着脸踹走那个男人,不满道:“这几天都没遇到好生意,你也太心软了,平次,这样下去我们什么时候才能攒齐老大的保释费啊。”
“也不知道老大在牢里过得如何。”
被叫做平次的瘦弱山匪,闻言呐呐出声,说:“既然老大不在了,我们干脆就不做这个,还是回老家……”
“平次,你怎么能说出这种话?难道忘了老大对我们的恩情了吗!”
“不不,我当然不是那种寡义之人,可是大哥,听说老家那边的大旱灾早就过了,土地也恢复得差不多。”
“我们也存了不少积蓄,买些种子,等明年春天回家种地,再娶个妻子,难道不比现在的生活更有希望吗?”
“那老大怎么办?”山匪大哥沉默片刻,质问道。
“只要在今年凑齐保释费,把老大救出来,就可以报答恩情,然后再跟他好好道别吧。”
平次叹气回答。
山匪大哥没有表态,他们都清楚那是一大笔费用。不仅仅是明面上的保释费,背地里还要去打通关系,一层一层贿赂。
谁也说不准什么时候能凑齐。
“要是天上能掉金子该多好。”
山匪大哥喃喃自语。
两人从下午一直守到天黑,轮流睡觉换人盯梢,直到下半夜,强忍睡意的平次才注意到从小路尽头逐渐靠近的身影。
“大哥,有生意!”
他连忙摇醒四仰八叉靠树大睡的男人,两个山匪握紧武器,从灌木丛中探头探脑地打量那个路人。
随着距离越来越近,那道沐浴着月色的身影也越来越清晰。
“咕咚——”
不知道是谁咽了一口唾沫。
“这难道是从月亮上下来的神女吗?”
山匪大哥目瞪口呆。
“醒一醒啊大哥!这个时候独自赶路的貌美女人,怎么想都很可疑,发色也不同寻常,说不定是女鬼,还是当作没看到比较好。”
胆小的平次虽然这么劝说,但眼睛也没舍得从对方身上移开。
“这样的姿色,卖到花街一定很值钱,这哪里是女鬼,分明是神明大人保佑,赐给我的金子啊。”
山匪大哥颇为激动,尽管心里也没底,但还是咬咬牙冲了上去,截住那个美丽到近乎诡异的少女。
然而面对她抬起的眼眸,山匪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开口说什么,干脆直接上前准备绑架。
奇怪的是,那个少女竟然毫不慌乱,似乎并不明白此刻的状况。
她确实不理解对方的行为和意图,只是因为认定其不具备威胁,才带着几分好奇放任山匪扣住自己,这是她遇见的第一个人类。
就算点心有毒不能吃,但又能有什么威胁呢。
这般的配合,沉默平静得不合常理,令两个山匪更加不安。
他们现在也看清楚了少女破破烂烂的装束,衣服上血腥味还没完全散去,鼻子没问题的人一闻就能嗅到。
平次凑到山匪大哥耳边,低声惊恐地说:“这副模样一定是被人抛尸的女鬼,大哥,我们赶紧逃走吧!”
“世上哪里有鬼,我可从没见过。你看她穿着制服皮鞋,家境应该不错,又长成这样……我猜是被人拐走奸污,所以才这么狼狈,精神也看得出有问题,大概是受到刺激。”
山匪大哥一边扯着少女向前走,一边有根有据地对平次猜测道。
不管平次信没信,他自己倒是越说越认为就是如此,把自己给说服了。
至于其他不合理的地方,被金钱蒙蔽双眼的山匪,下意识地选择忽视。
“那、你们知道,我是谁吗?”
耳力过人的少女,对山匪的猜测很感兴趣,她满是期待的看过去,再次重复问道:“能看出,我家在哪里吗?”
除了捕猎,睡觉,躲太阳,这是她从苏醒到现在,唯一关心和在意的事。
正常人在这种处境下,哪有问这个的?
山匪大哥已将她视为神智受损的可怜女人,为了自己的利益,便压下犹豫和心虚,哄骗道:“知道,知道,老实一点,这就带你回去!”
重获新生的少女,失去记忆后心智退化得如同稚儿,竟然毫不怀疑这敷衍的话语。
她看上去心情很好,无忧无虑地说:“好啊,我想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