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非他发现了什么?
说实话,许旻对于晋无道是有点发怵的。
许旻心里也明白,哪怕晋无道已经从作者这里获得了自由,但这整个世界依旧可以由许旻编辑,在能力上,他远远压过晋无道,晋无道不过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主角,可许旻随手就能呼风唤雨,招来山崩之势。
可理智无论怎么说明目前的客观现实,都没有办法解决许旻本能的胆怯。
那是一种,常人对疯子的畏惧。
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原因,那就是晋无道,非常清楚许旻的存在,虽说他们是创作者和主角的关系,但一开始的开诚布公,到后面的讨价还价,都让他们处在了一个平等的地位上。
真可笑啊,他们俩之间的差距无异于蝼蚁与神灵,而许旻扮演的还是神灵,却对蝼蚁怀揣着胆怯。
他自己都觉得自己真是太没用了。
一日怂,日日怂。
许旻正揣测着晋无道的目的,就听后者开口道:“公子的姐姐看着身量挺高的。”
程君素扶着许旻,听到晋无道的话,有意无意往许旻身前走了半步,将许旻挡在她的身后:“我父亲便长得高,我姐姐肖似他,偏偏我却长得更像出身江南的母亲,较之姐姐要矮上许多。”
程君素解释了一句,便朝晋无道歉意地略点头,扶着许旻往旁边轿夫清理出来的位置走去。
这破庙应当是这条林子里少有的歇息处,不少来往旅人都在这里停留,庙里还算干净整洁,屋顶和墙壁也没什么破漏之处,只是庙中大佛只剩半截,其他泥塑像也大都损坏。
轿夫从行李中拿出垫子,给许旻和程君素铺好座位。
在程君素的示意下,轿夫在程君素的旁边也给晋无道整理了一个铺好的座位。
在外人眼里,许旻是即将成亲的新娘,所以他的位置离大家都稍远些。
晋无道不着痕迹地环视一圈,之前队伍成长条形,他在前方,看不完全貌,此刻大家都围坐一堆,晋无道也就看得更清楚了,这堆人里,除了新娘子,一个女人也没有。
当然,这指的是表面上。
以他的眼力,自然是不难看出程君素的性别。
只是这一路上他观察了许久,除了他自己,这些送亲队伍里的男人,好像真的是把程君素当成公子在对待。
虽敬畏有加,却完全没有男女之间的隔阂感。
若是他们知道自己的主子是位小姐,以他们表现出的尊敬态度,想必是不敢随意触碰小姐的肢体的。
可这帮轿夫和仆从,敬畏有余,却丝毫没表现出男女大防的收敛,有时汇报秘密任务,会与程君素靠得极近。
这也是为什么,晋无道会一路跟着他们的原因。
他在守株待兔。
晋无道和许旻相处的时间并不长,仅就这两天,他已然把那位作者先生的脾性摸了个一清二楚。
想到死遁的作者,晋无道嘴角,露出一个抑制不住的笑容。
真有意思,怎么会有那么有意思的一个人?
晋无道是作者先生创造出来的,他很清楚,自己只不过是一个虚拟的角色,在同样的,他也很清楚,哪怕是虚拟的,真实不存在的,他仍然能感受到自己的一切所思所想。
他不是真正的人,但他的创作者说,他是一个人。
那么,晋无道就只好把自己当成一个人了。
在作者先生赋予他的经历里,晋无道自认,他对于“人”还是有一定了解的。
在他的认知里,灰袍书生曹春霖更符合人的本性。
在拥有无上权利之后,不由自主的,变得贪婪放纵,无视一切条框规范,认为束缚普通人的东西,不该再束缚他。
这是一个小说世界,按道理来说,除了作者先生是活人以外,其他所有人都是他创造出来的角色,包括曹春霖。
可曹春霖比作者先生更像活人,不只是曹春霖,哪怕是贞娘、丁维等人也同样。
比起他们表现出来的黑暗面,作者先生更像是被人创造出来的角色,塑造他的人给予了他懦弱、懒惰、胆怯、狡猾。
除了那些负面的设定外,同时又要求他恪守规范,在无论何时何地,都要像一个“人”。
抽象概念上的“人”。
真有意思,胆小懦弱的好人,无论他在何种境地,不止会把虚拟角色当人,也会把他自己当人。
以至于作者先生竟然会遭受那家伙的算计……
思及此,晋无道哑然失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