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都没有发生。
“事还不够大吗?”
“不。”
“那你觉得应该发生什么?”
“她借泰西的嘴向我们预告,说要有寄种人进隔离塔,于是就有寄种人进隔离塔。甚至是通过我们自己的手,以那么顺理成章的方式。”梅塞亚略微皱着眉头笑说,“就像,神明意志不可违抗。”
“‘她’是谁?”
“她——”梅塞亚走到回廊外侧,抓住钢筋拧成的简易护栏,仰望悬空在这个圆柱体空间正中央的容置舱。她向赫拉说道:“让你的程序再跑一遍。你跟我来。”她们所在的总控端为便于维修,在离门最近的环道底部。得再向上走两圈才到检修桥口。
按下某个按钮,检修桥缓缓展开,与承托器和容置舱相连。梅塞亚率先走过狭窄的检修桥,踏上容置舱的踏板,看见立在一侧的控制面板。屏幕亮起,显出几条命令。
她看见赫拉仍在桥头迟疑,又向她挥了挥手,让她快来。
她滑动屏幕,找到其中一条命令。
“收起外表皮。”
赫拉和防务团的人基本不打交道,今天是第一次见这位情报处长,第一印象并不好。轻浮,疯癫,看起来不大可靠。
也许知道太多秘密的人都会疯掉。她心想。
她还在犹豫,既好奇容置舱里究竟是谁,又觉得事不关己还是别知道太多比较好。
自在境模拟机由西美老师操刀研发,耗费巨大,成品就这一台。辛尔敏又为这事允许她再次外出。她心里隐约有个猜想。
“芙路思!”赫拉惊呼。“神啊,真的是她。”
不容她多想,情报处长已经按下按钮。
容置舱白色表皮收拢进竖向骨骼,露出透明舱体本身。顶灯亮起,玻璃罐里橘红色头发的女人宛若画像中的神明悬在空中。
“芙路思!她为什么会在这里?她怎么在这里?”赫拉不可置信地叫喊,快步跑过检修桥,来到容置舱前。隔着防护面具看不真切,赫拉不停调整护目镜目视焦距,总是不够清晰。
她见梅塞亚干脆摘下面具,脱掉防护服,将自己完全暴露在空气中。向她眨了眨眼,展露胜意的笑容。
赫拉下意识向后跳一大步:“你疯了吗?他们在流行丝状出血热。”
“死不了,亲爱的。你忘了吗?游魂内部针对已知的有害微生物有自清洁,五分钟就能过一遍。他们既想杀她,又怕她死。而且,丝状目前还是□□传播。防护舱没有打开,昂娜的防护服换过了。这里根本没被污染。”
“虽说不应该小看这些微生物,但你说得确实没错。”赫拉也兴奋地拉下面具,迫不及待用肉眼瞻仰这位传说级别的前辈。
神明垂首俯视众生,紧闭双眸,似乎看不见呼吸。
观察良久,赫拉小心翼翼地问:“她还活着吗?”
梅塞亚哑然失笑。很明确地回答:“那可不要太活着了。”
被锁在玻璃罐里,还能把所有人玩得团团转。
兔尾院突发疫病,阿琉亚被感染,病情恶化很快,她成了病患中症状最严重的那个,唯有一台女神岛引进的自体免疫强化治疗舱或许可以挽救她的生命。
他们还要用她换取泰西的两座金矿,无论如何也不会放任让她再死一次。
兔尾院的电力供应不足以驱动治疗舱全功率运行。
经由辛尔敏批准,治疗舱进入模拟机室,借用供能站的因力机。运行一个小时后,阿琉亚的症状极大好转,脱离生命危险。
直到昂娜将治疗舱送回主院区,没有发生想象中的袭击或暗杀,没有其他人出现。梅塞亚与赫拉全程陪同,什么都没有发生。
新羽勋章给予赫拉读取须臾所有设备后台信息的最高权限,包括这台模拟机。她很确定游魂与治疗舱之间没有任何数据传输发生。
没有所谓的“抓取术”。
“如果西美死了,芙路思是须臾唯一的戍边者血脉,她会成为下一任领导者。辛尔敏不希望她回中枢,大权旁落,所以将她关在这里?”赫拉试图将东一耳朵西一耳朵听来的谣言拼凑出真相。
“胡扯,并不是辛尔敏将她关在这里,而是她不得不进入这里。”
“为什么?”
“看来你还真是不大关心局势。”梅塞亚说,“事情还挺复杂,要从一百年前说起。不过我没耐心,简单来说,这家伙和当时她手里的一名寄种人搞上了。兰卡你听过吗?兰卡摩柯。”
“当然,全知境的兰卡。”赫拉震惊,“她和兰卡有一腿?”
“不是,老天。”梅塞亚讨厌这种一句话说不清的故事,极尽她的耐心讲述,“她的恋人是来自无疆之土的远征者,你知道兰卡对寄种人能做到绝对的精神控制,那家伙是个例外。怎么说呢……他只在乎芙路思,除此以外对他来说都是狗屁。但兰卡需要他的能力,于是设计了一个精妙的圈套,几乎杀了芙路思。远征者要她活下去,不得不把一半命核分给她,只有兰卡能做到,所以他三个进入了一种诡异的共生局面。而芙路思被迫进入一种类寄种人状态。但后来发现即便是这种状态,也能被兰卡捕捉到情感波动和一些强烈的情绪,等于说,会泄密。所以你知道她为什么会在这里了。”
“在模拟机里,生理特征会显示极端平静。这是个隔绝兰卡感知的所在。”
“对。”
赫拉消化良久,表示不信,问:“你这情报真的准确吗?赋新伦理法则严禁研究员和实验对象产生情感关联,这不可能发生。”
“哈哈哈。”梅塞亚不明白拥有最广博学问的大学者为何还会如此纯情。说:“宝贝,你肯定能明白,法则是法则,现实是现实。”
“话虽如此,如果是爱情故事的话,这也太老套了!”
“还有更老套的呢。”
“什么?快说,我爱听。”
“你猜猜兰卡到底想做什么?”
“解放寄种人?”
“再猜。”
“总不能是,建立寄种人的统治之类的……”
“就说你是个聪明姑娘。”
赫拉撇嘴。
“这么看来,他的梦想没有实现。”
“是吗?那我告诉你,至少在安德洛所实现过。”梅塞亚挑眉,笑着告诉她,“五十年魔幻的伏萨朝,你总该听过吧?”
“啊。”她的嘴有些合不上了。
“那名被图邦王恨得牙痒痒,从大事记上删去名字的伏萨朝教宗,开铎五世,你猜是谁?”
赫拉呆若木鸡。
梅塞亚很喜欢她的表情。点头。指向玻璃罐。
“对,她的远征者,槐似。”
槐似。源于古播色语系的名字。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