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犹豫片刻,还是选择相信这个看起来相对可靠的大人。
“我可能要离开这里了。我家发生了一些事情,准确地说,是我的爸爸发生了一些事情。”纱纱说道,“几年前,他想让我和首席咨政大臣的儿子结婚,我和我的男朋友逃跑了,他们把我抓回来。我绝食拒绝结婚,最后他只能说我疯了,把我送进了这里。现在他的仕途出现了一些问题,他需要有人帮他,就想把我再嫁给另一个权贵的儿子。我听说过那个人,根本就是个人渣。”
“啊。”
“你看,你帮不了我。”纱纱对他的反应也没太失望。倒是作为一个扬言可以解决烦恼的大人,辛尔敏感到十分羞愧。
“你认识尼奥哥哥,不如帮我和他说说,让他娶我吧,我知道他是喜欢我的。”她念叨着。
“这,我倒也没有和他熟悉到这个程度。”
“你看,你什么用都没有。”
“对不起。”
她怜悯地叹了口气,打算原谅他:“算了,大叔,这也不是你的错。也许我爸爸说得对,是我太任性了。他的同事和朋友的小孩,都是这样结婚的。”
“这当然不是你的错。只是中年人的无耻在作祟,好像他们有权掌控规则,把一切都看作资源,哪怕是自己的孩子。”
她想了想,说:“你不也是中年人?”
他友善地笑了笑,回答:“所以我知道问题在哪里。”
她便终于也勉强笑了笑:“谢谢你,大叔,虽然没什么用,但我感觉好一点了。你真是个好人。”
这样纯粹的夸赞让他很高兴。
兔尾院是一所具备全科医疗资质的综合性诊疗机构,虽然知道它的人大多将它当作精神病院,但实际上它拥有相较安国大部分医院更完备的诊疗设施。除了长期入院疗养,兔尾院也提供短期疗愈和健康检查服务。这类服务一般都是预约邀请制,且限制名额。与长期客户类似,能被邀请的也都不是一般人。
不远处的主路上,昂娜和客户关怀部的工作人员正将一位这样的客人送上车。人们都面带笑意,气氛看起来十分融洽。
“那个老头我见过。”纱纱小声向辛尔敏说。
辛尔敏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见一位坐着轮椅的老先生被小心地搀上车。车辆普通,老人衣着普通。气质也普通。“是吗?看起来就是一个——老头。”他也小声说。
纱纱嘲讽地冷哼一声:“什么老头,那是达蒙的拉齐。塞拉维。垃圾山的老大。”怕他没听过,她注解得很清晰。
见他一脸惊诧,纱纱十分得意。
辛尔敏问:“你还认识拉齐?”
“我说过嘛,我父亲是国家教育大臣。你知道人在高位,什么人都要打交道。”她撇了撇嘴,接着说,“不过,也不是什么好事啦。先前威胁我,要是我不听他的安排结婚,就把我嫁给这老头的儿子。所以我印象很深。”
他露出怜悯的神情。又说:“不过,我听说垃圾山的所有者富可敌国,可以算是隐形的大财阀。”
“谁稀罕。”小姑娘从鼻子里哼了一声,“那样野蛮不讲道理的地方,会把人吃掉的。”
“有趣的形容。”
“我希望,所有人都不要伤害别人,也不要被伤害,都能按照自己的意愿生活。就像这里一样。如果做出伤人行为,只是因为生病,会得到治疗。”她皱了皱鼻头,“不过这里是精神病院。住在这里的不是疯子就是傻子。”
昂娜送别拉齐,走到一旁的沙池里,劝阻一名园丁,不要再给蹲在地上光合作用的病人浇水了。又将另一名正在给两座雕像调解矛盾的热心病人请走。一派祥和气象。
最终折到两人所在的长凳前,气喘吁吁地问纱纱:“你怎么还在这里?”
“怎么了?你终于愿意送我离开了吗?”纱纱问。
“我当然不能送你离开。但你是不是忘了,尼奥今天要来看你?你就打算这样见他吗?”她提醒道,给她擦了擦泪痕。
少女尖叫着光速消失。
“你这工作也挺不容易的。”辛尔敏颇为体恤地感慨,提议道,“不如别干了。跟我进防务团吧。”
“年前遇见一名乞丐,说我今年要走事业运,看来是真的。”昂娜面无表情地说道,“前几天为风先生邀请我去云照任职呢,不如您和他先决斗吧。”
“那算了,大术师想要什么,我们驽人可抢不过。”他笑了笑说。
“少阴阳怪气。”耳边传来一声冷哼。大术师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出现在辛尔敏身后,将他吓了一跳。
辛尔敏长长地呼气,忍耐,然后无视他,示意昂娜坐下。问:“所以,那老头怎么说?”
“事情有些麻烦。”
“什么事情不麻烦?他应该知道我的耐心是很有限的。”
“当然,只是事情已经超出了他的掌控能力,不然他也不会在短时间内连续发病好几次,查下来健康状况确实不佳。不过他的意思是,就这两天,会有一个好机会,要请您再等一等。”
“什么机会?”
昂娜拿出一张请柬递过去:“二十六日,雪宫要办婚礼,那时,他会想办法把东西送出来。”
“婚礼?”辛尔敏看了一眼风格浮夸的请柬,并没有接。
“对,普卡的婚礼。”
“新娘都没了——”
“对他们来说,新娘是谁好像并不重要,婚礼还是要办的。在婚礼上,他会将权力移交给普卡,普卡不会拒绝的。为了准备婚礼的物资,还有达官显贵们的交通自由,他们会在灯芯河上搭浮桥,他也已经向陆军京郊军部申请到了二十六日灯芯河桥整日都取消戒严。”
“听起来倒是还算可行。”辛尔敏这么说着,脸上却没什么信任之色,他意味不明地笑了笑,点头说,“好,我可以再等两天。”
“那这张邀请函……”
“就准备一份礼物送去吧,二十六日是个好日子,时间冲突了。”他竟也拿出两份请柬,递过去,“你也去不了。”
朗晴公馆的晚宴邀请。一份写着昂娜的名字,另一份写着,“致泰西”。
“时间终于定下来了?”为风探头探脑地、欣喜地说道,又问,“我的呢?”
“您老想去哪里,还需要邀请函?”辛尔敏不咸不淡地说着,没想搭理他,翩然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