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愈之终于看清,所谓四柱皆是刑枷——
东柱为抽干的地脉凝成焦骨,西柱乃历代飞升者的因果锁链,南柱是鬼都凄厉的惨叫哀嚎,北柱竟是一条巨大龙骨支撑。
他看到了面前的一切,看不清面容的女子伸出手,庞大的灵力填补不了那碎布般不断裂开的天空。
一声悠远无奈的叹息传来,她选择了其他的办法,真正意义上的四柱升起,却不是补天。
女娲从未补天,只是将溃散的世界缝进混沌胎膜。四柱不过是被钉死的针脚,而天地间游荡的灵气,实为胎衣渗出的脓血。
这个天下,原本就该崩塌毁灭的,是女娲填补了缝隙,支撑住将要溃散的世界。
天下因混沌而亡,如今却也因混沌而生。
原来所谓修仙者,不过是寄生在这溃烂创口上的蜉蝣。
那么现在呢?现在那针脚已经开始松动,撑了千百年的存在,终归是没能磨损。
这个天下,还能够存在多久,又会在什么时候被混沌吞噬,再也不见。
燕愈之还想要继续看,他能够看到那个应当是女蜗的女子开始了其他动作。
但这一次,无论他有多想看清,面前的一切却犹如雾气遮掩,散不尽摸不透。
他□□脆利落丢出了龙门,燕愈之维持不住体面,跪在地上剧烈地呼吸着。
冷汗不断流下,他没有想到,自己一个随意的举动,竟然就看到了所谓世界的真相。
以及——天下即将崩塌归于混沌的事实。
【龙魂归溟幽冥闭,梵骨燃灯渡九幽;
月墟葬琼蕊,凌霄化刃补天穹。】
这是当年初代弦歌六方中的青灯古观观主最后留下的预言,在说出世界即将毁灭的信息后,他用生命得出来以上所有。
之后……所有也一同预言所说,一一应验。
燕愈之真的很想要再哭一哭,但不知是不是惊讶和迷茫过多,他竟也哭不出眼泪来。
他听不到耳边的声音,也感受不到自身的存在,似乎灵魂已经被混沌给吞噬,留下的只是个惊慌的躯体。
直到一片落叶出现在他面前,这片落叶还是翠绿的,形状好看又干净,就像那个人飘起的发带一样。
燕愈之盯着这片叶子,想了好久好久,才想起了这是他偷偷藏在衣袖里的。
是蔺浮生从地上捡起来的,说这片叶子正值生机却从树枝上落下,颜色也正是他喜欢的。
“说不定是缘分呢?”蔺浮生捧着手心里的叶子,笑盈盈说着。
但这也只是片叶子而已,蔺浮生把它重放在了树枝上,和那些翠绿的树叶一起。
他问为什么,蔺浮生只是说:“既落了下来,便是无法阻止的因,而或许在此成为孕育它的树的养分,也或许是它的果。
但谁让它遇到了我,我可是个坏人,是会出手干预因果的。
不过说不定,遇到我也是它命运的一环呢,而我想要它回到树上,因为它有着生机。”
蔺浮生当时说这话的时候虽然语气随意,但燕愈之知道他的认真。
因为蔺浮生也从来没有袖手旁观过,他会毫不吝啬地去帮助自己看到的任何人,在帮助完后又去到下一个人那边。
燕愈之没有那么大的觉悟,他从小的唯一信念,就是独善其身,自己活了再管其他在意的。
他有自己的边界和底线,不会去做什么坏事,但也不会做好事,他只管自己和那些他所在意的。
在最开始燕愈之只是想像水一样,不起眼的平静过完一生。
但他在意的人,总是有自己所更在意的。
不管是自己的父母,还是好友,以及……蔺浮生,他们都在意并爱着这个世界。
既然是这样的话,那就没办法了啊,燕愈之想着,如果选择什么都不做,我恐怕才会真正后悔吧。
我不爱这个世界,但我爱的人他们爱着这个世界。
燕愈之深呼吸一下,他深深看着面前的龙门,以及旁边的父母。
龙门确实是位置隐蔽,一般除了龙王之外其他人都是找不到的。
但燕愈之从小就能找到,他一直觉得是父母的指引,可现在,也不知道是好是坏了。
他转身离开,既然是下定决心要做的事,那他就一定会去做。
燕愈之不愿把这件事告诉其他人,他认识的那几人个个都是有着责任心的好人。
他们会理所当然的把世界的责任背在自己身上,然后义无反顾地冲向他们所认为好的方向,哪怕是自己死,
这可不是偏见,不是已经有一个这样做了吗。
燕愈之转身,去寻找他的龙王叔叔,不管要做什么,先要拿到足够让天下人听到的话语权才对。
至少现在,请让他背着这些往前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