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对不起,我昨晚上没睡好。”谢子毓面上有些愧赧。
他如此说,江锦书倒也没气了,她温声说:“站一会清醒点就坐下。”
“踩分点就是‘让’和句式。”
“这道题其实就是在考察你们对书本的掌握,‘大行不顾细谨,大礼不辞小让’《鸿门宴》,让就是责备的意思。那么主语是谁?还有这句话是什么句式?”
江锦书又笑了笑:“谢子毓你答上来就可以坐下。”
“主语是前面提到的‘主’,是被动句,为所表被动,主数次被皇上责备。”
江锦书朝他点了点头:“他说的很对,但是在答题的时候还是要答全。”
“主是东昌公主,东昌公主数次被晋明帝责备。”
走廊内,讲课之声不绝于耳。
齐明之用纸巾擦了擦手,出了水房,便慢慢地在廊内走着。
快走到尽头时,他驻足于原地。
透过窗户,他将教室内的一切尽览无余。不知何时,他的鞋旁落了片绿叶,该是方才被风吹进来的。
他看着教室中的人。
明德楼前有一古树,已有百年之久,枝叶繁茂,为教室遮去大片日光,带来树荫之凉,风过枝叶,日光透过叶子缝隙,形成点点光斑,在瓷砖上漂浮着、跳动着。
他依旧在看她。
只有她。
只见她意气风发、侃侃而谈、诲人不倦的样子。
“最后一题,晋明帝诛杀东昌公主、清除异党的措施有哪些?我们在阅卷的时候发现,大家都少了一点,下午课代表会把答题卡拿回来,大家可以看看。”
“我们语文组的老师也探讨了一下,第三点确实很隐晦,大家答不上来也很正常,它并不是材料一直接给出的,而是要通过材料二分析推断出来的,这一点其实就很有区分度了。”
“这一点其实在考察大家的思辨性,所以在评卷时,这一点我们算两分。”
教室内传来学生的惊讶声。
齐明之听得很清楚。
“老师最后一点是什么啊?”有积极的学生主动问着。
“最后一点其实老师在做题时也没想到。”
“第三点就给了四个字,赐死江后。”
齐明之依旧在看着她的侧脸,然目光顿时黯淡了许多。
“怎么推断出来的,其实老师觉得很牵强,大家看材料二第三行,有一个词‘嬖幸’,这个词,有两个意思,动词是君主对谁的宠爱,名词是被宠爱的人。”
“而材料里说了,‘帝嬖幸皇后,后者,江氏,主女也。主伏辜,中书令因请废后,景明八年,江后崩,所阿主者皆坐罪。’所以是推断出来的,公主服罪后,中书令趁机请求废后,不久江后崩逝,逢迎公主的人都被判罪。
“所以推断,清除异党的措施之一是赐死江后。”
齐明之依旧沉默。
而后他便听教室的人笑了:“但其实我觉得这个答案太牵强,因为老师本科写的论文就是晋明帝,家里还有晋明帝的传记,我就从来没见过有哪个说法是江后是被晋明帝赐死的。所以,这题答不出来很正常。”
“材料一是新晋书,是当时朝代官方修史,而材料二是后来朝代对晋明帝时期的一个记载,在晋朝的官方记载中,从来没有提过他的后宫,所以材料二有可能是参考了稗官野史。”
江锦书看了看手表,时间不多了,快到他们班体检了。
她笑着聊起闲话:“但是值得肯定的是,晋明帝确实是晋朝很有作为的一个皇帝,尤其是社稷民生,还有文化上,任用马怀素等人编纂《文馆词林》一书,这对编辑这个领域还是很有一个里程碑的意义。”
江锦书并不希望这些学生仅仅局限于书本上的内容,所以她在上课时也会提及其他学科的知识,尽量让学生知识面更开阔。
江锦书有些犹豫地开口:“还有一个就是——”
齐明之眉眼含笑地看着她。
“晋明帝很帅,史书上记载,帝美姿仪,眉目如画,高八尺有余,那用现在的话来说就是又高又帅。”
“而且性情温和。”
“老师就很喜欢晋明帝。”
她在笑。
齐明之低下头,眼中晦暗不明,他忽然笑了一声。
廊内,李医生他们正朝他走来,梁书记看了眼16班,笑着说:“这可是我们重点班,都是尖子生。”
“里面那位江老师也是厉害,北师的硕士,第一年带了高三的毕业班,语文成绩人均110+。”
齐明之没看他,目光依旧停留在江锦书身上,他淡笑:“是吗?那确实很厉害。”
江锦书回过头,与窗外的男人对上了视线。
她的目光在看到齐明之的那一刻便停了下来。
她已听不清周围的所有声音。
她在看他。
他亦望向她。
【你听说过前世今生吗?】
原想过再遇时是否能执手诉衷肠,可如今再见,便是遥遥一望,隔空说一句“好久不见”就已足矣。
他很想走到她的面前,说一句:
好久不见。
我来找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