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岚的茶匙在杯沿轻叩,避开回答对方的问题,仿佛陷入回忆中:“我知道一个画家,他追着一束麦田的光跑了十五年。最后在干草堆前摆满画架,每半小时换一张画布——就为了留住晨昏交替时,光从蜂蜜色变成威士忌色的瞬间。”
对面年轻人的瞳孔倏地收缩。他上周刚在日记里写过类似的痴话:“或许该把画架钉在大地上,像日晷追逐影子般追逐光。”
“后来呢?”他喉咙发紧,“那个画家……成功了吗?”
“他被骂了二十年‘模糊的疯子’。”林岚用大师的故事认真鼓励对面的年轻人,“但后世的人会说,他笔下的光能让油画呼吸。”
海风突然掀开年轻人的速写本,铅笔稿四散。
林岚弯腰捡起一张:鲁昂大教堂的素描 ——教堂轮廓在晨雾中朦朦胧胧。她在最近的慈善沙龙上见过很多鲁昂大教堂的画作,没有一幅比手上这张未完成稿更让人触动。
“这教堂看起来像团雾。”她轻声说。
年轻人条件反射般绷紧脊背,以为会再次遭遇抨击,然而却听到了更惊人的话:“您该把雾变成主角,让教堂做它的囚徒。”
年轻人突然扯出那幅速写塞给她:“送您!除了您没人看得懂。”
林岚抚过纸角的褶皱——那里还沾着调色板上的群青。她好脾气地原谅了年轻人的冒失:“我给这画取个名字吧,《光的囚徒》。”
年轻人大笑出声,仿佛被拨开了命运的帷幕。
这是他被画廊拒绝七次后,第一次真心实意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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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日后的清晨,门房送来个粗麻布包裹。里头是幅巴掌大的油画:多维尔的海浪在日出前呈现出奇异的钢灰色,天空的云缝漏下金光,恰好凝成一位提裙踏□□子的轮廓——裙摆的蜂蜜色与她头发一模一样。
画布背面潇洒地写着:“致未被命名的光——克劳德·莫奈,1856年秋。”
瞪着那个在无数名画简介中出现的签名,林岚震惊得从餐桌边跳了起来。原来这位大师这时候才开始学习印象派绘画!
她竟然拿大师自己的理论和故事来鼓励对方!
林岚即尴尬又兴奋,让艾洛伊丝立刻把前几日拿回来的皱巴巴画稿找出。
仔细一瞧,朦胧晨雾中鲁昂大教堂的塔尖多么眼熟!不禁心中抽痛,这可是《日出印象》的初稿啊!得让艾洛伊丝买上点心礼物再去拜访求画,最少也得找莫奈留下签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