抛球,起跳。
击球,落地。
过往夜以继日的积累,全都汇聚在手中的排球上。影山飞雄黑蓝色的眼瞳像片冰冷淬着光的玻璃,手臂舒展,脊背向后弓成一弯半月。
发球时的影山,展现出纯粹接近冷酷的强大,看上去不会为排球之外的任何事物而偏移。
虎杖悠仁:“虽然,我应该是早就知道了……”
他话没说完,影山飞雄不知疲倦发出了第三球,力量依旧强劲,完美得简直像发球机器。
排球掠过他时扑面掀起一股气流,把他和日向翔阳的发梢都扬了起来。
虎杖悠仁顿了顿,抽了口冷气,“但亲眼看他发球还是会想,这家伙,真是强的过分啊。”
光是旁观,都会为之震撼的程度。
“是,是,嗯,是啊。”
不太愿意但又不得不承认,日向翔阳这几个字从牙缝里挤得极其艰难。他低声道,“不愧是王者,好帅……”
影山飞雄在场地另一端黑着脸喊:“说过了,不要用这个称呼叫我!”
“你耳朵也太灵敏了吧!”
“是你们说话太大声了,”影山飞雄说出的话和表情一样冷淡,不留丝毫情面,“喂,来练习了,别浪费时间在那里闲聊!”
“知道了……”想到自己接了一天的球,却一个心心念念的扣球也没能打上,日向翔阳快原地化成颗缺水的白菜,毛茸茸的头发都跟着无精打采垂了下来。
他苦兮兮站过去,影山飞雄仍摆出了发球的姿势。
抛球前,他瞥了虎杖悠仁一眼,那目光如同蜻蜓点水一掠而过,快得让人恍惚是否真实存在。
毕竟影山飞雄说到做到,说只会专注于自己练习,就自始至终没给虎杖悠仁任何指点,把无视的态度贯彻到底。
但他精进练习到现在的发球,又似乎是一种无声的许可,隐晦地为虎杖悠仁提供着协助。
……不过,现在的虎杖悠仁,无心去思考这些。
他在操场边缘全神贯注地观察着,眼睛几乎一眨不眨,直勾勾凝视着影山飞雄的背影。
在高度集中的注意力中,虎杖悠仁似乎短暂脱离出了现实的世界,只剩下思绪与自己为伴。
——“先这样跳。”
要将抛球的力量把控在合适的度,球的高度和自身适应,再助跑起跳。
——“再这样。”
以肩膀为轴挥臂。击球点在中心的位置。腹部力量好像更多一点?毕竟要保持在空中的平衡。
和扣球有些像。啊,但还需要额外施加向前的力量。类似于……“推一下”?
站在赛场外,以旁观者的视角去观察。在想象的构筑中,影山飞雄的动作在他的大脑里逐步分解呈现。
能明确感知到自己的理解逐步加深,比上一秒进步更多……像酷暑时节灌下了一大瓶冰汽水,气泡咕噜咕噜朝上涌,有种难以言表的畅快。
他蜷缩起手指,努力去模拟自己以同样姿势发出一球的情况。
然而偏偏在这个时候,一道绝对称不上友善的声音,打破了他们间诡异中透出和谐的训练氛围,“呀,还真是在外面练习啊。”
月岛萤和山口忠并肩走来。仗着身高优势,月岛萤跟逗小孩似的,从日向翔阳手中截胡了本该由他接住的球,抵在手心转动着。
虎杖悠仁的表情微微一变。
因为紧跟着,他听见月岛萤含笑打了招呼,“呀,王者也在。”
……
坐在医院的长廊,虎杖悠仁耳朵里插着耳机,眼眸低垂,目光落在手中的屏幕上——那是北川第一中学的比赛视频。
“噢,传闻是真的啊。”当时月岛萤笑得开怀,在这一刻显得极有耐心起来,“你们不知道吗?以自我为中心的球场上的王者。”
“这种以自我为中心的二传,你还专门来找他求教?耐性真强啊。”
……谢谢夸奖。另外,月岛,你在挑衅方面的天赋实在高的吓人啊。
想到当时影山飞雄可怕的几近爆发边缘的表情,虎杖悠仁心酸地捂住额头。
但某种程度上,月岛也给他提供了不错的思路,好去追溯影山飞雄这副态度的原因。他揉了把脸,屏幕上双方走完了赛前的全部流程,比赛正式开始。
北川一中的队服是深蓝色和白色,完全的冷色调,给人不近人情之感。
队员们全没什么表情。隔着屏幕,虎杖悠仁都能直白感受到队伍内部的暗流涌动,气氛更是称不上融洽……说实话,看着让人不大舒服。
“北川第一中学是讲求配合的队伍,”比赛开始前,解说如此评价,“齿轮环环相扣,缺一不可。”
可是,比赛正式开始后,北川一中的打法可以说与“配合”二字毫无关联,根本扯不上任何干系。
在观看这场比赛之前,虎杖悠仁一直认为,“王者”这个称呼的由来,是完全把指挥权把握在自己手里、对赛场的绝对掌握力。
他理解得倒是不算错,但还要加个前缀——令队友反感,甚至引发了队伍内部矛盾的指挥。
屏幕里无人应答的托球,影山飞雄被提及“王者”宛如应激的反应。一切细微线索被穿成线,相互叩击叮叮当当作响,像对虎杖悠仁猜测的呼应。
原来……是“独裁”的意思啊。
他心里面有点不太是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