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清鸢转身接过下人递给她的香,将香点燃,对着牌位拜三拜,最后走上前,亲手将几柱香插在香炉里。
“还说冲喜,她刚进门堂兄就病倒,依我看这就是克夫。”陆裕敏低声抱怨,愤愤不平,她声音虽小,却足够站她身边的人听清楚。
二婶娘胆子丁点大,听罢,将她拽到自己身前捂住她的嘴,瞪她一眼,宁王府里还轮不到他们说三道四。
在宁王府,宁王继承的是老王爷的爵位,而宁王的两个弟弟,老二陆不瑾为国公,老三陆然沉则是镇国将军,两人虽也有爵,却远远比不上亲王爵位。
宁王府理所应当的,是宁王与宁王妃管家。
二婶娘平日胆子就小,可这些叔父们却没甚忌讳。
他们今日见到陆元昭,人确实是病重,陆裕敏这话虽不敬,却有理。
三叔父捋着他那长胡子,为自己的侄子发愁,他斟酌开口:“这元昭的样子我们都亲眼所见,这话,也是事实。”
无人回应。
他皱眉,侧着手拽拽老二的衣角,二叔父跟着愣愣点头,“对,对,这,哥嫂心善我们明白,可这苏家人留不得。”
宁王妃没理他们,侧过身去看他们口中说的那位苏家人。
苏清鸢不辩驳,也不闹,只是垂着头,双手手指交缠在衣袖里,手臂上还带着被茶盏碎片割到的伤。
宁王妃声音和蔼:“怎么受的伤,怎不和母妃讲?”
话毕,又转过身吩咐下人拿药,打开药瓶就要给苏清鸢处理伤口。
苏清鸢哪敢让宁王妃来做这些事,但她推拒的动作都被对方挡下。
宁王妃弯腰将药轻轻敷在她伤口,将纱布缠好打结。
直到这时,她才装作刚想起来的样子,疑惑道:“刚刚谁说要赶我的儿媳啊?”
陆裕敏对她明显袒护苏清鸢的反应感到不可思议。
情急之下掰开她母亲捂住她的手,“伯母,你怎么能帮这个贱人?元昭堂兄口吐鲜血昏迷不醒,病情加重,奄奄一息。苏家满门都是罪人,她苏清鸢就是个丧门星。”
苏清鸢听到话,咬紧牙关,可怜兮兮的,身子有些抖,但仔细去看会发现她眉眼如常,这个场面她早想到了。
昨日陆元昭提到的与苏家有婚约的堂妹就是陆裕敏,她被京城女子嘲笑,当然会恨苏家人,恨苏家人就留不得苏清鸢。
她刚成亲,在宁王府没有人脉,也没地位,陆元昭现在昏迷,没人会向着她,全无资本还想脱身就只能设法操纵人心。
还好,自己在他们离开前厅时提早一步来到祠堂为陆元昭祈福,若是王府的人对她不满自然会打听她的去处。
为打消宁王妃的怀疑,还说“苏清鸢愿以命换命”。
可她说的苏清鸢是原主,她又不是这个苏清鸢。
陆元昭的母亲虽是女子,在王府地位却很高,只因宁王唯爱她一人,家宅小事对她言听计从。
所以她只要来个苦肉计,让宁王妃心软,就算别人对她有意见,也不足为惧。
至于来的人是否宁王妃,有没有人在意她去祠堂,苏清鸢也不确定,所以今日是在赌。
所幸,宁王妃人来了,也如她所想,心软了。
果然,宁王妃一双眼利剑似的,直视陆裕敏:“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没什么不敢说的,元昭堂兄就是因为她才变成这样,苏家敢贪陛下修建行宫的钱,若不是陛下顾念兰妃肚子里的皇嗣,早就满门抄斩了,他们不是罪人是什么?”
陆裕敏不服气,冲宁王妃大声吼,就连她母亲站她身旁也拉不住她。
苏清鸢震惊,这姑娘……这般直白?!
佩服佩服,这些话她敢说,她都不敢听。
她虽明面上是苏家人,但这些话绝不能反驳,苏家的案子是皇上查清后下令判刑的。
雷霆雨露,俱是天恩。
皇家没有错,皇帝更不能有错。
但苏清鸢在他们眼里是苏家人,若是不为所动甚至毫无反应,就是验证陆裕敏的话。
哪怕不是丧门星,也能说明她苏清鸢不是什么好东西,连自己家人都可随意舍弃。
于是,苏清鸢在众人目光下做了一个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动作,她极快的扑向宁王妃,并大声哭起来,好似委屈到了极点。
然而这还没完。
听苏清鸢哭,陆裕敏也越说越委屈。
她眼里全是泪水。
泪水能遮住视线,恨意却磨灭不了,她目光直直看向颤抖的苏清鸢,一字一字轻声说:“还有你的好哥哥苏裴熙,他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说到苏裴熙三个字的时候,语气格外加重,似有不共戴天之仇。
“够了!”她爹陆不瑾眉头紧锁,打断她的话。
她擦掉泪,瞪苏清鸢一眼,又转身看着他们,脸上扬出一抹讽刺的笑意,然后离开祠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