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的目标,是我……还有这根法杖。”她摩挲着法杖上暗红的血渍,神色晦暗不明,“区区叛军竟敢叫我‘决斗’……这种只会捣乱的家伙总会挑些好时候,还真是自以为是啊。”
“国王大人已经不在了,要是连您也出事的话,小王子怎么办?”莎菲尔“锵”地拔出佩剑,剑锋在月光下划出银弧,"请让我为您代劳!小王子还在密道等您……"
“正因为我是王储,也是姐姐,所以才需要这样做。”玛德琳忽然伸手抚上骑士的脸颊,指尖的温度比冬雪更冷,“替我转告西泽尔那个小鬼,这种时候就不需要演戏了。”
“我会回应‘决斗’,让他们的目光转移到我身上。”
“趁这段时间,你带着西泽尔离开这里。”
红发的骑士语气急切:
“我怎么可能让您一个人留在这?!”
“啊啊啊,就是这样莎菲尔才最让人生气啊!”
话音未落,玛德琳的法杖已重重顿地,发出沉闷的声响:
“威迪尔王国皇家骑士团侍卫长莎菲尔,我,以威迪尔王国王储的身份命令你——”
“‘即使王国已经破灭,也请你活下来。’”
“哈……?”莎菲尔愣住了。
“怎样?是很不错的魔法吧?”玛德琳仿佛未觉莎菲尔的疑惑,歪头时发间垂落的红宝石耳坠在火光中摇晃,“法师塔那群老东西都挑不出任何毛病哦。真是的……明明我的魔法也很强,却只知道抓我十几岁的事,嘛,不过‘骑士公主’的称号也很帅气就是了。”
“不,这种程度的魔法完全可以用在殿下您自己身上吧?” 莎菲尔的声音带着些许颤抖,她已经知道要发生什么事了。
“我最讨厌的就是你这一点哦,莎菲尔。”玛德琳轻笑,佯装恼怒地威胁道,“这可是我的‘祝福’。胆敢违抗的话,我可不会原谅你们的。”
攻城锤撞击城门的巨响突然逼近,吊灯轰然坠落。在四溅的晶片中,王储的声音变得温柔起来:
“终有一天,我们会再次相遇。”
“在此之前,请你稍做忍耐,坚守你的骑士之道,一如既往。”
“最后,我以友人的身份祝福你——”
“‘活下去吧,莎菲尔。’”
温热的液体滴落在银甲上,不知是眼泪还是血。
“好了,快走!”
当莎菲尔恢复意识时,已然身处密道。
石壁上的青苔蹭过手背,远处传来小王子压抑的抽泣。
“‘用自己的性命去换取孩子的存活’……这样的愿望,无论妖精还是人类都是相同的。”
为了争夺那仅存的、能让族群延续下去的宝贵土地,开始的你死我活的斗争,代价就是你死就是我亡的最后结果那就是我亡和你死同时进行。
莎菲尔当然相信是有拒绝战争的魔族存在的。
但她不能把这份危险留给手无缚鸡之力的平民。
现在看来,魏尔伦这种似人非人的纯粹自私反复,果然是最纯粹的妖精行径。……明明是作为“武器”在完全陌生的异世界诞生的造物,却完美复原了这点么?
……
带着西泽尔王子逃亡的路上,莎菲尔忠诚地执行了自己的义务。
而生命消逝的过程比她预想的更安静。
她紧握着手中那只魔族幼崽,它的眼中满是惊恐与不解,小小的身躯在他粗糙的手掌中挣扎了两下,随后便无力地垂落,生命之火悄然熄灭。
“……要怪,就怪我们生在这样一个时代吧。”
战争结束,污染不再延续,到那一天真正来临的时候,人类又要付出多少血肉,多少灵魂,多少希望才能拯救一切呢?
但是正义和公理总是需要有人去维护……不是么……?
但是如果公理没有人认可,那他还有意义么?
神圣、宏大的,在各自的理想与使命面前生命是无比渺小而不值一提的……极端的。
路途上,莎菲尔斩杀了一个魔族,她满身伤痕,浑身鳞片被鲜血染红,但双眸只剩下无尽的杀机与暴怒,每一丝毛发都在诉说着仇恨与苦痛,从地狱里爬了回来。
后来她才意识到,这应该是一位母亲。
“我们的敌人近在咫尺,好战不休,只为要使我们软弱,如果我们的名字被蔑视,如果我们的名声被羞辱,我们人类的尊严何在?……”
荣誉。
生存。
守则。
仇恨。
骑士设立的规则和现实生存的困境,像是要把她扯成两半。
如果她和她那出身贵族的老师一样,坚守着那份宁愿付出生命也要捍卫的荣誉,那么她或许会在某场决战中,以一种荣耀的方式倒下,成为后人口中的英雄。
如果她和家乡的安妮一样,一直很努力地想要活下去,为了更好的未来,那她也确实能在这个世界安稳的生活下去。
现在看来,个人的力量确实太小了。
庸常的幸福和高贵的痛苦何者更好?
有幸福的必要吗?
得到满足不就意味着结束吗?
如果不活着,那还有什么幸福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