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迟眉目凛然,冷笑一声,“说起来,我早该来找阁主算账了。”
“哦?此话从何谈起?”白裳男子侧过头,搭在肩上的披发的墨色尾梢微微浮动,倒映着云光纹的婆娑天色。
步迟挥袖,一身烟灰色长衫衣摆垂曳在池畔,身后是一大片的雪荷。
“阁主三番两次默许那些个散仙来我百花谷作乱,意欲如何?”
白裳男子挑了下眉梢,又在星盘上落了一枚白子,“竟有此事?”
“时云起!”步迟冷哼,随即压低了嗓音,自牙关内挤出一道沉喝:“事到如今,你竟还有心思装傻充愣?”
时云起拂袖起身,踱步而来时,衣摆被层层叠叠的轻纱般的云雾托起,垂至腰间的长发更是缀着星点,如同一道道流苏嵌在其中,若隐若现。
“想知道其中缘由,不若移步。”
步迟原本就恼极了这厮背后布局的腌臜手段,如今竟堂而皇之地摊牌,倒是有些不适应了。
“水云镜?”步迟站在时云起身边,疑惑地偏了偏头,随即眉头紧皱,纳闷至极,“阁主何时竟容旁人窥探天机?”
时云起转过身,一脸正色,“此事有关三界,如今也是到了不得已的时候。”
步迟沉下心,沉默地看完水云镜中的画面,眸子里泛着冷意。
此事,确实棘手。
星天的阁主时云起身为准上神,按照天界典例,只需再渡一道情劫,便可正式飞升上神。
但这些年来,除了那位陨落的神女,便迟迟未见他有新的动静。
天界的不少仙子听闻此讯,更是跃跃欲试。
一到星天的台阶前,仙子们裙袂下的那层七彩薄云还未落地,便被守在阶前的仙童屡屡拒之门外。
透过水云镜,步迟不仅得知神女那次渡劫会陨落,并且,那次祸端并非全是风止导致的,而是命数所致——换而言之,那亦是她飞升之前所需要经历的一道劫。
时云起见他了然的神情,亦是想起来先前站在水云镜前的自己。
他深知自个儿身为镇守天界的星天之主,凡事都不能太强求,哪怕事先得知心上人注定殒难,也得强压着,不能插手。
可多年前的那一夜,天雷一阵阵落下,时云起自知,他恐怕,要辜负天界的期待了。
若是要他放弃护守心上人,倒不如让他替她承受本该属于她的刑罚……
步迟拧了拧眉,恍然,悟道:“这些年,你并非有意不出星天,乃是被下了禁令?”
时云起勾唇,淡淡的笑意自他贵气的丹凤眸里宛若水中的涟漪,清浅地漾开。
——时云起难以隐忍心中对神女的情意,自然要付出相应的代价,哪怕,为了护住她的残魂,放弃飞升进阶的机会,也未尝不可。
步迟浑身一僵。
怪不得,他那日赶到云霄峰,竟这般轻易便收集到了神女的残魂……
这其中,便是有时云起在助力……
“你如今,究竟有何打算?”步迟没有忘记自个儿来此地的目的,这时云起虽然暗中护着神女,但屡次来百花谷搅起一阵一阵动乱,实在可憎可恨。
“若非我搅局,那灵花会生长得这般快?”
时云起的丹凤眸眸梢清扬,搭上了水云镜的边侧。
步迟虽有不悦,但瞧见了那水云镜里,神女袖内的灵花已然生出了花苞,且含忍待放的模样,实在比先前只有几片嫩叶的时候好过太多。
“亏你还身为医仙,白白费了这么多年的光阴,也无法叫神女在你的百花谷生出情丝,我日日在水云镜前,看着甚是揪心,说到底,你该感谢本座才是。”时云起拂袖,抖落了一袖的星光,缓缓踱步门前。
步迟展开手掌,接住了那抹星光,将它轻易揉碎,极为嫌恶地甩了甩手。
“如今人在海域,那风止的德行,你百年前也见识过了,要从他手里抢人,可不大容易。”
步迟这般质疑,时云起却不以为意。
“何须大费周章同那崽子争抢?”时云起扬起下巴,哂笑了一声,丹凤眸里漾开了一丝得逞之意。
这话,又是怎么回事?
步迟只知道,这星天阁主时云起纵容手下闯入百花谷,趁着他分神之夜,大肆进犯,与他争抢小红茶的灵花种子已不是一次两次的事情了。
如今到了风止这里,时云起居然能说出,懒得同风止争抢这种鬼话?
不得不说,这……实在难以让人信服。
“灵花生,其余残存的情丝会自动归位。”时云起缓缓道。
步迟了然,没错,然后呢?
这明明就是众所周知的事情。
“如今,正是好时候。”
时云起侧过头,眺望着星天的门,得意勾唇:“人,这不是来了么?”
闻言,步迟心下一紧,暗道不妙。
他顾不得别的,转身要再看一眼那水云镜。
时云起早已料到他的小心思,挥袖,一层云雾已经将水云镜彻底围拢,叹道:“医仙可知,私自窥探天机带来的祸患?”
步迟:……
【弹幕:我怀疑时云起在钓鱼执法。】
【弹幕:但我没有证据,忘记录屏了可恶!】
【弹幕:嗷嗷嗷,谁来了?】
【弹幕:该不会是神女吧?】
【弹幕:风止那个疯批修勾会这样轻易放人么?】
【弹幕:难说哦……不过能让步迟这样慌得一比,看来来的人非同一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