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是嘛,小公主待易将军真真是上心……”
宫人的声音渐渐远去。
徐星落无力地瘫软在妆台前,发鬓松散,额间的点花更是晕开了浓云,眼睫都沾染了层层的雾气。
“真是馋嘴,先前于云裳阁那般日夜缱绻,本王竟还是不曾喂够落落;以至于,你今夜还打算去找易行了?”
“你,莫要胡说……我一人之心,此刻全然系在表兄身上,怎会想着再──再另寻他人?”
“是么?既是如此,我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这便给落落赔罪。”
说罢,时云起将她捞进了怀里,正如他亲口所言,此刻仿佛真的要将她抱出门去……
“表兄……表兄,落落错了,莫要,莫要这般……”
徐星落挣扎着便要落地,哪知在空中被抱着翻了个身,被迫与他对视。
丹凤眸里倒映的人,是她。
时云起此刻眼中的人,是她。
紧紧拥着的人,也是她。
衣裳遮掩之下,密切相连的,还是她。
只可惜,生得这样好看的人,纳兰邬沦落到这般下场,也有他的一份功劳。
徐星落抬起指尖,划过他的眉眼,随即咬住了他的唇,“表兄莫要着急,待宴会结束,便随着表兄回府。届时,表兄要怎样罚,落落都甘之如饴。”
明明是痴迷地轻抚过他俊美如斯的脸,徐星落心下却想着如何好好给这丧失了理智的时狗一巴掌。
嘶,好烫……
“全都给了落落,可还喜欢?”他俯首,贴了贴她紧抿的嘴角。
徐星落皱着眉,一口咬住了他的喉结,只需偏头再加点力,是不是就能咬断他的动脉?
到时候鲜血把他这身华贵的紫袍染红,一定很壮观。
就在她以为总算能回去时,裙下的异样似又……
“你不是才……”徐星落一噎,随即剩下的骂骂咧咧已然被撞得如珠落盘,粒粒声碎。
果然,男人勾引起人来,就没她什么事儿了。
重新穿戴齐整,宴会已然接近尾声,就在方才,时云起亦是松了口风,过一阵子,便会把纳兰邬送出宫。
这对小公主来说,是个好消息。
一旦纳兰邬离开,她对这四人的报复才可更好的施展开拳脚。
刚一落座,她便对上了一旁的风止那泛红的眼角。
“皇姐方才去何处了?为何与皇叔一同回来?”
座下的易行早早便换了身赤红的外衫个,此刻亦是举着酒展,水光熠熠的桃花眸更是泛着一层阴云。
另外一旁的帝师放下手里的那些名门子弟为她题作的诗卷,亦是沉着眼眸盯着她瞧。
群狼环伺,不过如此。
小公主咬了咬唇,随即朝座前的时慕长公主行了一礼,扬言有些头晕目眩,便先行回山庄的行宫歇息。
风止本想跟着去,却被长公主逼着与群臣来往商谈国事。
时王爷和帝师二人更是被时慕按下,用以辅佐监督风止。
至于易行,在徐星落离开后,便接机挑衅了方才那几个名门子弟,再度闹出了一番动静。
被时慕长公主呵斥回去反省后,易行总算成功脱身。
小公主刚走到园中散心,一抬头,便瞧见一抹红衣翻飞的身影翻坐在墙头。
小公主记得,这位易将军惯常喜饮酒。
如今看来的确不错。
晃了晃手里的空酒盏,易行朝她伸出手。
小公主没有犹豫,指尖够到他的掌心,就被他带着飞身入怀。
白马一阵疾驰。
易行竟带她去了前朝遗留的铜雀楼。
此处观景最好,恰好能望见他在城外的那片绵延起伏的远山上,为她种了漫山的红得夺目的山茶花野。
小公主不禁望得怔住。
“我时常在想,若是你与我成婚,可愿随我一同去城外,待到四海升平,你我辟一处旷野山林隐居,候冬伏春临,我早早为你种上满院的山茶花,可好?”
易行拥紧了怀中人,却迟迟不见回应。
一低头,怀里的人熟睡得呼吸均匀。
易行摇了摇头,颇为无奈地轻笑出声。
在易行看不见的角度里,小公主眼缝缓缓滑落了一道泪痕。
──
纳兰邬被送出宫的那一日,徐星落联络了先前的琴女接应。
高楼之上,上下拼凑而成的《未名曲》在这一日被奏曲人刻意地拉长,飘飘悠悠,如泣如诉,似乎在为他送行。
箜篌之音袅袅,自高空悬斜而下,宛若那夜初见的月光,洗净了从前的不堪。
唯愿,他此生还是那个,青竹一般的纳兰公子。
转身,高台上仅存着一把修补好的旧箜篌。
马车里,纳兰邬抱紧了昔日落雁公主赠予他的那把新箜篌,眼眶红得似要泣血;
国祀大典前朝,于街市上对她的惊鸿一瞥,终究成了黄粱一梦,一场空。
看来,自家公子刻意制造偶遇的伎俩,原来早已被公主识破了──琴女不由得暗暗叹息,随即放下了车帘,催促车夫加快返乡的脚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