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时和苏忻意一起回了五马巷的家,路过自家大门的时候,里面安安静静的,夏明津的鞋子也不在门口。
夏时了然,夏明津今天依然没回家,夏时眼前闪过那些猜想,零零碎碎。
回过神的时候,眼前已没有了苏忻意的身影。
她缓缓脱下鞋子,进了对门。
洗完手在厨房门口站定,修长身姿的少年正将水龙头打开,拿着包心菜在水槽里反复冲洗。玉雕般的骨节浸入水中,洗菜的时候上下翻飞之势,熟练得不能再熟练。
“夏时,你有没有觉得,会做菜的男人很帅?”那个好看的少年,开了淳淳的嗓子,用玩笑的语气对她说。
夏时愣神,几秒后倏地红了脸,从喉间发出一声“嗯”。
苏忻意其实从小就会做菜,他并非一出生就含着金汤匙。
小时候在外婆家帮忙买菜,长大一些自己也学会了做菜。在平凡到不行的老小区,日复一日地生活。
直到有一天,家门口来了个中年人,一身西装革履,他礼貌地问询这里是否住着名叫苏忻意的男孩......
事情便是从这里开始转折,从那以后,苏忻意的生活发生了巨变。
“之前我听甄愿说,你喜欢吃番茄牛腩,我早已准备好菜品,等你回来,让你亲自尝尝我的手艺。”苏忻意在砧板上切着番茄,看到夏时走近自己,他取了两块切好的番茄,放进小碟子里,又从边上拿了袋糖,撒上了糖粒子,“给。”
夏时接过蘸糖的番茄,放入口中,甜蜜的口感瞬间侵袭了味蕾。
“夏时,或许我们的初见,比你以为的要早上几年。”他说着,把洗完的包心菜放到砧板上,一只手按着菜叶,一只手握手刀柄,一下一下开始切菜。
夏时看他刀起菜断,记忆突然闪回旧日,平凡的夏天,潮湿的秋天,以及,和父母在一起的日日夜夜。
“早上几年?”她有些惊讶,春江南苑已然是小学时候的事情了。
苏忻意原本要落下去的刀停在半空,他偏头去看那个姑娘。“有没有可能,我们都曾住在春江南苑?”
夏时讶然,张开嘴,却说不出话,沉默代表默认。
“春江南苑七号楼,种着紫藤的院子。每个雨天,我都会在飘窗上写作业,我总是能看到穿浅粉色雨衣的少女骑车掠过水洼。”苏忻意的声音带有一点点陷入回忆的清冷感,他切完包心菜,去冰箱取了一盒牛腩。
夏时瞳孔微微颤动,只听苏忻意继续说道:“在我住在市中心以前,我家在春江南苑,中型小区,里面住着体制内的、经商的、教育系统的人,我和外婆一起住,遇见你的时候,那会儿我在新世纪私立小学读书。”
夏时有些愣神,厨房里的一角沾染了月色,一篮马铃薯静静待在那儿。
“我以前......是南临一小的,当时春江小区划片的小学是南临一小,因此我在那边上了小学,后来我家里出了点事,搬走了,我也从一小转学了。”夏时径直走到苏忻意身边的矮凳旁,慢慢坐了下来。
苏忻意刚好在切牛腩,听到夏时的话,怔了怔,忽然眼前好像出现一片深色的旷野,没有阳光也没有延伸的路径,天空如洗,天地间虽然不是很敞亮,却也空阔。
“记得四年级那场暴雨吗?梧桐叶被打落的傍晚,你扶着自行车,在路上偶遇的一对祖孙,老奶奶被烫伤了,孙儿在大雨里背着她赶去医院.....你的发梢滴着水,却关切说‘快去医院吧’。”苏忻意忽然轻笑一声,刀尖挑起晶莹的番茄块,可他在夏时看不到的地方,却又微微紧抿了双唇。
“你将自行车借给了他们,又替他们叫来了救护车,最后还将落在地上的钱还了回去。那是我第一次看见,雨水里也能开出月亮。”
夏时原本在吃番茄,手中的银勺落于碗中,猛然反应了过来:“背老奶奶去医院的少年是你?可后来在小区......”
苏忻意转过头,盈盈一笑:“就说夏时很聪明嘛。”
“被西装男人纠缠那次?”他忽然倾身靠近,一股清香拂过她耳际,“你举着手机冲过来时,那人便跑了。那是我学会反抗的开始。”
夏时怔怔的,她当年很是勇敢,完全不似现在,一副死气沉闷的样子。
她的脑海里蓦地回忆起了当时的画面,少年挣脱了黑色西装的男子,朝她这边跑了过来。那会儿夏时的个头比他高半个,她微微垂眸,看到他耷拉着眉眼,明明生得很好看,却是一副沮丧颓败的模样。
“你怎么了?刚刚那个人......”夏时望着少年凌乱的衣服欲言又止。
苏忻意靠近夏时之后,才看清她的脸,看到那张熟悉的脸,他的心里震动一下,他讷讷道:“我不认识他,他说他要带我认祖归宗。可我的族谱,从四岁起就只剩下半页了,我的家里只有外婆。”
“这是.....怎么回事儿?”年幼的夏时不解。
后来,同样年幼的苏忻意告诉她,他生来就没有爸爸,他的妈妈是第三者,生下他的第三年,妈妈便因病离开了人世,他一直被外婆独自抚养长大。
直到有一天,有个西装革履的男人找上他,告诉他他就是他的亲生父亲,想要接他回自己家。
而跟随了外婆生活了九年的苏忻意,自然是不愿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