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夏明津本身就是一个喜欢砸东西,脾气又暴躁的男人,但他却从未动过夏时的奖杯。
那只奖杯静悄悄地摆在茶几角落里,稳妥地沾满了多年的灰尘。
也正因为如此,夏时在心里能够为夏明津稍微留有一些余地,每当他愤怒嘶吼之时,夏时总会想起那个奖杯,只要他不动奖杯,那么她的心也会选择一点点原谅父亲突然暴怒的时刻。
夏时倏地站起来,椅子腿和地面摩擦后产生了刺耳的声音。
原本的夏时非常讨厌听到这样的声音,可现下,顾不得那么多,她小跑到门口,一把拧开门把,屋外原本坐着打牌的人,有几个站了起来,争执了起来。
有人不满另一个人的出牌,大声呵斥起来:“你玩的什么牌?你到底懂不懂怎么玩?你出老千啊。”
“都是老朋友,给个面子,我又不是故意这样的。”
“下次来你给我记着。”男人用手指着对方。
气势剑拔弩张,没有人注意到茶几旁地面上碎裂开来的玻璃。
那一堆碎裂的玻璃和半个奖杯的残寒残骸躺在地上,孤零零的样子。
夏时赶紧走过去看了看,玻璃碎得很彻底,一块一块的,无论怎么拼凑,再也拼凑不出原本的样子。
她冷眼看了那群人几秒,没有人注意到她从房间出来,又走到了厨房的身影,所有人都沉浸在牌局的氛围里,她的脚步声在喧闹的室内显得虚无缥缈。
她拿了扫把和簸箕,开始扫地上的玻璃,哗啦哗啦,一阵玻璃与铁质簸箕的碰撞声引起了某些人的回头。
那几个人望了望夏时:“哟,你女儿很勤快嘛。”
“诶,那谁,老夏女儿——帮我倒杯酒。”
“你们这群大老爷们,别欺负人家小姑娘。”
夏时装作没听见的样子,依旧继续着扫地的姿势,将这些玻璃扫到了畚箕里,又转身回到厨房,一股脑地,将里头的东西倒进了垃圾桶里。
底座已碎裂,再无法修补。夏时的心渐渐冷却,她咬着牙,让自己不要哭出来。
经历了这么多事情,她也明白了夏明津根本不可能改变。
他从曾经一个开超市的小老板,变成了如今陷入狂8赌之渊的人,他失去的东西是他一手造成的,他堕落的人生由他的态度所构造。
越赌越输,越输越赌,恶性循环。
他完全不在意那个奖杯,也完全不在意家里有什么东西碎了。
他就坐在那儿嘻嘻哈哈的,手指翻着牌面,嘴角扯开,仿佛遇到天大的喜事。
也许他永远都改不掉赌的欲念,也许有一天他能够清醒起来,但是那一天对夏时来说实在太过于遥远。
回到房间,夏时的眼泪还是忍不住顺着眼眶流了下来,她知道这很滑稽,不过一面墙之隔,屋内的人流着泪,屋外的人却笑得开心。
她轻轻擦干了冰凉的泪水,深吸了一口气。她坐在书桌前,看着那份写到一半的作业,无论怎么努力,却是看不进一星半点。
她的心突然飘到了远方,她明确了目标,一定要逃离这里。
夏明津没有尽到做父亲的责任与义务,如果只是,用衣食来填补她的青春的话,那么,她是否要感谢夏明津没有让她变成饿殍活活冻死在路上的。
别人的父母通常会托举自己的子女,给子女报兴趣班,给子女介绍各种名师辅导,或者等子女长大以后给他各种资源。
这种托举,在夏明津这儿肯定是没有的。
她叹了口气,作业上的字变得变成了一块一块的,像是小飞蚊在眼前飘来飘去。
台灯的灯光明晃晃的,晃得眼睛有些发白。
她最终选择站起身,背上了书包,推开房门,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诶,你干嘛去?”夏明津扯着嗓子喊道。
众人嘻嘻哈哈地笑:“你女儿这么晚去哪,该不会和男生约会吧?对了,你可要看紧点,现在小孩子都不得了。”
“我才不管她,她爱去哪去哪,继续!”夏明津的声音从夏时的后方传来。
没有关切,没有安慰,他甚至看都没看向茶几那一边,夏时整个脑子嗡嗡作响,她二话不说,冲出了屋子。
随着夏时家的铁门一关,一切的一切仿佛都变得虚无缥缈起来,那些稀碎而吵闹的声音,也一同被门隔绝在了里面。
夏时背靠着铁门,窗外月色朦胧,她没有刻意按下走廊灯控开关,任凭这黑暗将她笼罩。
泪水顺着眼眶滑落,打湿了领口,黏腻又冰冷。
走廊的灯亮起又暗下,在这一片黑暗之中,她再次抬起眼眸,却发现,对门坐着个人。
心跳快了几拍,对面的人影瘦长而固定,一动不动。
定睛一看,那人影太过熟悉
是苏忻意。
夏时惊讶到屏住了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