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的月光在黑夜里高高挂起,万家灯火中,属于夏时的那一小盏灯光,一片橘黄,色调温暖,却掺杂着无法言说的孤寂。
这天放学,夏时背着书包走上楼,楼道里依旧有潮湿的霉味,幽幽地在空气中漂浮着,而楼上,隐隐约约传来一阵嬉笑喧哗声。
等到她走到五楼的时候,七楼的嘈杂声音,一点一点清晰地浸入她的耳廓,有人在高喊着“快出牌啊愣着做什么”,有人散漫说着“要玩就玩大一点的,那样才带劲!”。
像是穿在密不透风的丛林里,哪怕知道尽头处有无数野兽嘶吼,也要过那一无穷险关,躲不过逃不掉,只要身处这片丛林。
夏时在那一刻只觉得心沉到了水底,她仿佛一只弱不禁风又满腔愤懑的的小兽,在漫漫林野中不愿向前。
待她爬到七楼的时候,家里的门半开着,透过缝隙往里一看,一堆乌泱泱的人头,挨在一块儿。
一个两个三个四个五个......
她站在门口缓缓扫了圈客厅,坐在饭桌上一起打着牌的人,还有夏明津。
屋内烟雾缭绕,人声嘈杂,有人不停嗑着瓜子,嗑完了直接往那地上一吐,木质地板上堆着几摊数不清的瓜子壳、他人的吐沫......
夏时眉心跳了跳,某个很久未归家的人突然回来了。
“爸,你回来了也不和我说一声?”夏时推开门,细嗓门儿放大,面上镇定自如,心里却有着无边浪潮起起伏伏。
屋内的嘈杂声降低了音量,大部分人都停下动作,往门口的声源处看过去。
夏明津也停下了数牌的手,见来人是女儿,对她的问话置若罔闻,反问道:“你没看到这么多叔叔来我们家里玩吗?”
“看到了。”
“看到了也不叫一声?别让人说你没礼貌。”
夏时虽然心里极度不情愿,但碍于不想将场面闹得太难看,还是一板一眼地喊了声“叔叔们好”。
“哟,这是你女儿?”夏明津边上坐着一个瘦高个男人,眉心一个刀疤印记,乍一眼望过去长得有些可怕,“和你说,你爸这几天去了外地一趟,刚好有个项目,过段时间就开工,依然在南临,咱也不让他往外跑了,你还在读高中,他还能经常在家里照顾你。”
“还是多谢开哥了,要不是你,最近都没啥项目找上我呢。”夏明津的脸上堆着笑。
夏时皱了皱眉,夏明津就算再嗜赌,也从来不会将人带到家里,这次把人带到家里,吵吵嚷嚷不说,还弄得家里乌烟瘴气垃圾成堆。
“烧饭了吗?”夏时没直接回应刚刚那人,低沉了嗓音向夏明津问道。
“没弄,待会儿和大家一起吃个夜宵,你要是饿了就自己去厨房煮点东西。”夏明津面对夏时的时候,面无表情。转头和边上人说话,脸上又露出平和的笑容。
他没有给女儿准备吃的,已然习惯了她自食其力。
夏时看到父亲这般区别对待,并不想待在家里:“我晚点出去吃。”
夏明津另一边坐着个胡子拉碴的男人,他用手肘碰了碰夏明津:“你女儿模样很乖巧嘛,既然要出去吃,不如和我们一起?”
“她这个人,犟得很,你问问她自己。”
“是叫小时吧?晚点一起吃夜宵啊?”男人上下打量了一下夏时,女生穿着毛衣长裤,规规矩矩,整体看上去有些弱不禁风的样子,垂下的眼眸遮不住眼里的灵气与稚拙。
夏时摇摇头:“我和同学约好一块儿去外面吃晚饭。”
其他几个人听了纷纷大声笑起来,说什么的都有。
夏明津趁机挥了挥手,让夏时赶紧自己进屋子看书。
暮霭沉沉,夜色深浓,夏时先打开数学作业做了起来,屋外的喧闹声正盛,几个人嬉笑怒骂着,全然没考虑到屋内有个人还要安静读书。
夏时深吸一口气,提笔开始写题,她尽量让自己屏蔽外界的声音,只沉浸在题海里。
而在晦暗的一楼,由于一班的老师拖了堂,苏忻意踩着冰冷的弯月回到了这幢破旧的楼。
他快步爬到七楼,正掏出钥匙,忽听对门夏时家传来一阵阵喧闹声,是几个粗壮的中年男声,嬉笑着大喊:“出牌啊,愣着干嘛?”
“诶你今天这运气有点儿背啊。”
像是潮水,一波波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