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当她弯下腰看题的时候,苏忻意刚好从她身边携着风走过,她瞬间捕捉到从他身上散发出的极淡的绿植香气。
当女生问完问题,匆匆收拾了书包,教室里便只剩下了他俩。
苏忻意的笔还在作业上写写画画,笔尖戳着纸张声音颇响。她本想问问他为何还不走,没曾想却被他捷足先登。
“夏时,你喜欢张雨泽?”夏时看见苏忻意蓦然抬起的脸,如海深邃的眼里,有一丝隐隐欲动的情绪,他的嘴角微弯,一张极为俊俏的脸正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这个瞬间,她突然就涨红了脸。
她对他问话的本源不明所以,他是站在什么立场问的,是替好友感到欣慰,还是想满足自己的好奇心......
还没轮到自己开口,只听到男生将钢笔放在桌上的声音,清脆又短暂:“张雨泽现在在走廊上当人体立牌,你确定不和他一起回家吗?”
男生的声音清亮又富有磁性,夏时甚至能在声音里听出几分揶揄。
看来,所有人都误会她了......
苏忻意望着夏时赧然的神情,白织灯将她的脸照得雪白。
他的眼眸投射在淡黄色课桌面上:“不过说真的,那家伙最近在准备物理竞赛,可能没空恋爱。”
随后,苏忻意淡然一笑,将笔丢进了笔袋,干脆利落地从桌兜里扯出书包,准备抬脚走人。
“不是的,情书不是我写的。”
他听到寂静的空气里,她温柔又缓慢地吐出这句话。
“我......还没有写过情书。”夏时捏着自己的书包带,在明亮的白织灯下,微微将视线定在苏忻意抓握着书包肩带的修长手指上。
“是么。”苏忻意挑了挑眉,用似笑非笑的表情看着夏时。
他的脑海里骤然浮现出,很久以前,他亲眼看见有个小男生,穿过青草盈盈的草地,给夏时递了块巧克力和一封信的场景。
记忆里,年幼的他望着年幼的夏时,夏时并没有接下巧克力和信,只说了声“抱歉”,便礼貌地转身。
正值放学时间,窗边时不时路过三三两两的学生,他们中有人好奇地将视线探进竞赛班的教室。
苏忻意的眼神从夏时静如水的脸上略过,修长的手指蜷曲几分,将书包甩在肩上,轻笑道:“那看来你收过情书。”
“诶,你怎么知道?”夏时有些惊讶,收情书这件事她还依稀记得,人生中唯一一次收情书,来自于小学时期,有个特别可爱的男同桌,当时他俩玩得很好,可最后也随着她的转学,慢慢淡了联系。
“你猜?”苏忻意好像听见了紧绷的气球瞬间缓和的漏气声,他不由脚步轻抬,快步走出了教室,走廊上却不见了张雨泽的身影,“跑得可真快......”
“他先回家了?”夏时跟在他身后,从门口向外望去,长廊上寂寂空茫,唯有廊灯余下一星温度。
苏忻意转身,书包带甩出半个弧线,他突然弯下腰,脸庞正对着夏时:“是啊,不像某些人,末班车可不等人。”
夏时雪白的脸再次微红:“末班车好像没这么早发完......”
他的身高比她高太多,俯下身后他看到女生长长的睫毛轻轻颤动了一下。
他刻意柔和了嗓音的力道:“刚刚我在讲台上问了王老师,上次作业最后一道题目的解法,他说有两种解法,都能快速又高效地直通准确答案。”
“而这道题,整个竞赛班里,数夏时同学解得最准确、最简洁。我都不知道,今天这道大题......解法还挺特别。”
夏时被他看得耳尖微红,她鲜少和男生说话,更没有这么近距离地说过话。这样的距离,她仿佛可以看到他眼睛里的熠熠微光。
“都是凑巧,都是运气,哪有一班的学霸厉害......”夏时讷讷道,她学着张雨泽的口吻,将这种自谦发扬光大。
苏忻意的指尖无意识地转着手腕上的表带:“夏时,许多人竟小瞧了你......”
“我也就是数学比较强一些,其他成绩挺一般,还有,我的英语也不够好,如果学霸同桌愿意教我的话……”
苏忻意怔愣了会儿,嘴角扬起了一点点弧度,好笑地看着夏时,回想起几日前电视频道里正播放的男主台词:“是想让我当你的专属私教吗?”
“嗯......”夏时没想到苏忻意会这般回应,寻常的句子被他说得骇人,一瞬间又涨红了脸,支支吾吾。
苏忻意凝神想了几秒:“教你,也不是不可以,但是要收利息。”
“我......我可以和你交换讲解,比如竞赛题。”夏时耳尖泛红,脑海蹦出一个想法,急忙说道。
“那就转来一班。”苏忻意吐出这句话之前还有些犹疑,转着表带的骨节渐渐露白,但他说话习惯了直截了当,当下也不想放过这个机会。
“毕竟——”他轻笑着的眼波漫过夏时的脸,“近水楼台,相互问个题目方便省事儿。”
夏时愣了几秒,却笑着摇了摇头:“十五班我呆惯了,如果以后能考上实验班的话,说不定能和学霸同桌分到同一个班。”
苏忻意在她的眼里看到了笃定和坦然,他知道,她想以自己的实力进入实验班。
他突然拎起她的书包甩在肩上,袖口拂过她发烫的耳尖,所有的想法化作了一句简单的话语:“那送你到公交站吧,就当预付的利息。”
夏时看到苏忻意眸光流转,视线焦点变作前方,教学楼冗长的甬道,漂亮的侧颜带了层难以言喻的落寞,她一时之间竟有些怔然。
苏忻意和夏时并肩走出校门,路上学生三三两两的,不时有女同学回头看向他。
二人一路无话,就这样沉默着,很快走到了公交站台。
苏忻意和夏时的家在二中的两个方向,苏忻意懒散地同她告别,随后朝着另一个方向转了身,他仗着自己腿长,步子拉得很开,却在无意间,把脚步放得极慢。
在夏时看不到的地方,手腕上金属表带的冰凉触感,和天空中的皎皎明月相互映衬,他抬起头,望着那轮雪白,深深地吸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