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枭平淡道:“四年前也是下雨天,我差点死在战场上,之后就有了这毛病。”
宁安良心抽痛了一下。
司马枭身上的酒气不重,在宁安能接受的范围以内。
宁安捞起袖子:“起来,去床上,我给你按按。”
司马枭抬起下巴与宁安对视几息,最终站起身从狭小的衣柜里出来,毫不客气地霸占了宁安的床。
双眼漆黑如潭:“头疼。”
宁安回忆以前电视剧的手法,生疏的把两根手指放在司马枭太阳穴上。
司马枭一瞬间肌肉绷紧,像一具拉满弦的弓。
随着宁安一遍又一遍的按揉才渐渐放松下来。
司马枭眉心微皱:“宁安。”
“嗯?”
“没用。”
“……”
宁安被折腾的没脾气:“祖宗,我去给你做一杯甜水,要是喝了头还疼就自己回衣柜睡行了吧。”
宁安无比庆幸自己房间有糖,加上温水搅合搅合递给司马枭。
“喝吧。”
司马枭坐起来,仰头喝完糖水,溢出来的水珠睡着他的喉结滑落到结实的胸肌里。
有点色气。
宁安不自然地移开目光:“怎么样?”
司马枭垂下眼睫:“好多了。”
宁安:“那你什么时候……”走。
司马枭倒在枕头上沉沉睡去。
宁安闭了闭眼。
认命地越过他爬上床。
疲惫的神经终于抵抗不住,一沾枕头便陷入了沉睡。
完全没有发现,旁边的司马枭在黑暗中睁开了眼。
眼中没有一丝混沌。
恼人的头疼从未离去,司马枭沉浸在这种疼痛中,缓缓翻转身体。
宁安的唇色又开始变淡。
薄薄的眼皮透着光。
太心软的人,容易被披着人皮的牛鬼蛇神吃掉。
司马枭闭上眼,强迫自己忽略脑中一阵又一阵的疼痛。
不知道在黑暗里过了多久,司马枭感觉自己泡在一汪柔软的水里,就像回归了母亲的怀抱,无忧无虑。
直到他睁开眼。
北地割刀子似的风雪扑面而来。
白茫茫一片大地,转眼间多了庙堂,人烟。
他低头,自己跪在一张蒲团上。
远方浑厚的钟声响彻云霄,那是北凉的重明钟,只在有大喜事的时候撞响。
这一天是他的成人礼。
所有人脸上都洋溢着笑容。
就连向来严肃古板的父亲都在笑,他今日穿了一身繁琐的吉服,特地剃掉了粗犷的络腮胡。
他捧着一顶玄铁打造的红珠鶡冠亲自为自己的小儿子戴冠加礼。
赐名,枭
振翅腾飞,翱翔天地。
司马枭无悲无喜,像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
都是假的。
他的目光穿过那些熟悉的笑脸,死死盯着钉在祠堂牌位后的家训。
大丈夫当忠君爱国,死而后已。
他执拗的盯着这句话,直到眼睛酸痛,血丝爬满眼球也不曾移开视线。
有一句话藏在年少的他心里,几乎要冲出枷锁喷涌而出。
他浑身颤抖,想捂住嘴,可手依然垂在身侧。
他用牙咬住下唇,吃到了恶心的铁锈味血液。
可他依然听见了自己的声音,隔着一层无形的屏障一般模糊虚幻。
他已经忘了自己当初说了什么。
他终于松懈下来。
耳边随之而来的掌风却在狠狠嘲笑他的天真。
司马枭被打的头歪在一边,冷峻而又锋利的下颌线生硬转折。
父亲脸上的慈爱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难以言喻的复杂与深沉。
“枭儿,你记住,咱们司马家的人。”
“不做贼子!”
“不做贼子……”
宁安醒来时,身旁已经空无一人。
只有空气中若隐若现的酒香告诉宁安昨夜发生的一切不是一场梦。
宁安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今天又是美好的一天。”
观墨端着洗脸盆急匆匆进来。
“少爷你怎么还在睡啊。”
宁安游荡过去洗脸:“怕什么,今天又不用上朝。”
观墨:“可您今天要进宫啊。”
宁安呆滞,洗脸巾啪嗒滑进水里。
“谁说的?”
观墨:“昨日宫里来人叫您今日和王爷一起入宫觐见,王爷没告诉您吗?”
宁安拳头硬了:“司!马!枭!”
宁安气冲冲出门,看也不看门口司马枭那辆豪华马车。
径直往自己的基础款小破车走去。
“下来。”
司马枭又恢复成了以往衣冠楚楚的模样,语气强硬。
宁安非常有骨气:“我不!”
司马枭:“三”
宁安:“幼稚。”
司马枭:“二”
宁安:“二点八!”
司马枭沉声道:“一”
宁安气鼓鼓地下车:“长得凶了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