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枭双指夹着黑子摩擦,神色难辨,
末了那黑子掉落在棋盘中间,震得其他棋子都移了位。
“本王不下了。”
“王妃上树了。”
山君:“……”
司马枭:“……”
感受到主人冷冷的视线高愕很委屈。
死嘴,就你最快。
司马枭凤眸转动,落在树上那个一点儿也不省心的人身上。
宁安低头找路,一片片光斑在他光洁的额头上浮动。
忽然后背一凉,某种被危险生物锁定的本能直觉,促使他转头望去。
然后对上了一双熟悉的眼睛。
那双黑色的眸子漠然睥睨世间一切,仿佛什么都入不得他的眼,什么都动摇不了他的心。
宁安心里打鼓,
第一次见面的印象太过血腥。
他其实有些怕这尊活修罗。
【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自欺欺人的心声一字不落传进司马枭脑子里。
司马枭嘲弄地望着那抹恨不得挤进树干的身影。
一想到昨天晚上他就气的睡不着觉,做梦都是肉鸡和八十岁老太太在他眼前跳舞。
宁安躲着他,他偏偏不想遂宁安的意。
五指并拢对宁安的方向勾了勾。
宁安看到了。
他是在叫自己过去?
这种天生刀眼的人往往骨生逆纹,得顺着来。
昨晚上顺着捋毛的效果还不错,既没有菊花残,也没有掉脑袋。
宁安又行了。
手脚并用爬下树,循着刚才记住的路线走到亭子前。
“王……”爷好。
司马枭侧对宁安,没再分他半分眼神:“王妃好兴致。”
【是错觉吗?怎么总感觉他对我有意见。】
司马枭表面上在收拾棋子,其实心里一直在专注听他的心声。
宁安晚上其实想了很多。
他亲已经成了,王府门已经进了,木已成舟,多说无益。
目前最理想的生活就是安心当个混吃等死的米虫,尽量减少和这尊活阎王接触,绝对绝对不要得罪他。
所以宁安对待司马枭既不谄媚,也不怠慢。
淡淡回道:“还行吧。”
【有意见就有意见吧,等你死了我就继承你的遗产,左手一个小美人,右手一个大美人,升官发财死老公,真是人生三大幸事。】
宁安沉浸在自己美好的幻想中,没发现凉亭里的人脸越来越黑。
【话说他就不能立马得个不治之症升天吗,唉,他的脸怎么又变绿了,不会得啥病了吧?这病能不能带走他。】
司马枭两指之间的棋子啪的一声,碎成了渣。
山君抬头,猝不及防对上司马枭赤红的双目,仿佛被什么东西气狠了似的,反而笑出声来。
好好好,成亲第二日他的好王妃就盼着他死了!
这一刻司马枭真真切切动了杀意。
山君被司马枭眼中的杀意吓得一震。
定北王已经折辱了南门学子的脸面,再杀了宁安,恐怕会激起南门学子的民愤。
山君手心冒出了汗:“王爷,北镇抚司刚训出来一批精锐,不如王爷去检阅检阅。”
【北镇抚司,大邺最高情报机构,定北王唯一的官职好像就是这个机构的领导。】
北镇抚司耳目遍及天下,今天某官员在家私下骂了几句皇帝,或者得罪了摄政王。
明天就会被不知道哪儿冒出来的锦衣卫提溜领子下诏狱。
一顶谋逆的罪名扣在脑袋上,有冤都没处申。
京都官员无不谈之色变。
生怕自己的名字记在锦衣卫的小本子上。
司马枭以为宁安听到北镇抚司的名号心里总会消停一点。
宁安也的确低下头露出了畏惧的表情。
可内心却与表现出来的畏惧大相庭径。
【特务三件套窃听器,微型摄像头,录音笔,这里统统没有,锦衣卫得天天扒人家墙头做梁上君子,还真是个苦差事。】
不属于这个时代的词语通通被系统哔掉。
落在司马枭耳中全是无情的电子音,直道锦衣卫三个字后才恢复正常。
他锋利的断眉略微下沉,听完宁安的心声后又渐渐恢复正常。
苦差事
司马枭忽然开口:“说起来,王妃本来应该入翰林院当编修的,可惜大邺未有王妃入翰林院的先例。”
【这都是因为谁!因为谁!】
宁安深吸一口气调整表情,原主这时应该失落,颓废,像是被人抽了脊骨般无精打采,宛如论文查重的他。
司马枭这时却不知为何露出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既然无法成为编修,不知北镇抚司一处提督一职,王妃可还看得上眼呐。”
宁安表情一僵,艰难开口:“您说……什么?”
司马枭终于看到宁安吃瘪,心情十分愉悦,难得好心重复了一遍:“一处提督,王妃可还看得上眼。”
宁安拒绝的话到了嗓子眼,被司马枭犀利的眼风一扫,立刻成了鹌鹑,识相闭嘴。
第二日,天还没亮宁安就走马上任。
不是去北镇抚司,是去金銮殿上朝。
提督这种芝麻绿豆大的官儿居然还要上朝!
宁安彻底麻了。
鸡叫过后踏着无边夜色乘一顶小轿,由观墨驾车到宫门。
宫门外围已经停了一圈华贵的轿撵,最次的就是太仆寺配的两袖清风基础款。
因为实在太不打眼,这辆马车又走得很慢,有些急着上朝的都会超一下车。
驾车的小厮十分怯懦地让路,车内的主人也没有动静。
等到宫门,这辆寒酸又没有脾气的车停了下来。
小厮掀开车帘。
一张面若美玉,不食人间烟火的脸出现时,南门站着的官都傻眼了。
宁安不急不缓地从车厢里出来,清晨的雾气沾湿他的衣袖,红衣官袍衬得他皮肤白如初雪。
单薄的身影立在偌大的宫门前,明眸皓齿,不染尘埃,仿若仙人遗世独立,下一刻就要乘风归去。
刑部侍郎第一眼便被他惊艳,传闻状元宁安雅正脱俗,颇有文人风骨,果然如此。
他整了整衣袖,正欲上前结交。
却见宁安垂下纤长的眼睫,默默从官衣雪袖中拿出一个……
大油条。
【这官(嚼嚼嚼)真不是人当的,才五点(嚼嚼嚼)就要起床。】
宁安眼下乌青,脚步虚浮地走进南门,边走边吃那根比他小臂还长的大油条。
整个宫门的官员脑袋里都能听见宁安的怨念,还有咀嚼油条的卡兹声。
咔嚓——
刑部侍郎捂住心口,滤镜默默碎了一地。
走在最前面的严宣贯疑惑地回头,身后一堆红衣官服里。
好像混入了什么奇怪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