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vy没有回答。
“我可以换掉你的脸,”Riesling说,“找最好的整容医生,你可以长成任何一种你喜欢的样子。过程可能会有点痛苦,但结果肯定会让你满意。”
“不……”Ivy的唇齿艰难地张开又闭合,“我……想要……我们……回到过去。”
“哪个过去?”Riesling抬高声音追问,她的声音冷得像是砸在她脚腕上的海水,她的心也是。
“回到……属于……ICARUS的……荣耀的……过去。”
Riesling回过头,看着眼前这张已经被火焰洗刷过的脸,如果不是依靠某种带有自我欺骗性质的幻觉,她无法想象眼前这个人就是当年那个与她一同出生入死的Ivy。
“时间只会向前流动,Ivy,你必须知道,ICARUS和你的爱人一样,都已经一去不复返了。”Riesling的声音果决。
话音几乎才刚刚落地,错落有致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手电筒的光束在黑暗中像是一把发光的剑,没等Riesling反应过来,两个黑影遮住了她的视线,一个冰冷的枪口抵在了她的后脑勺。
Riesling看着Ivy的方向,可她什么也看不清,在手电筒的逆光里,Ivy成了一条细长的剪影。她依稀看到一个黑影轻轻为Ivy披上一件漆黑的风衣。
“快……快来……见见……我们……朋友,Riesling。”Ivy从嘴里挤出几个含混的字眼,只有Riesling的名字是清晰可辨的。
“起来!”用枪指着Riesling的黑影说。这是一个女人的声音。
“Cleo!”手电筒光芒的对面响起另一个女人嗔怪的声音,这个声音要比刚才那个厚重些,来自那个为Ivy披上风衣的黑影,“别这样对我们的朋友。”
这句责备似乎起了些作用,Riesling后脑勺的枪口移开了,疑惑却爬满了她的心。
用枪指着她的人叫Cleo?Cleo?ICARUS的Cleo?难道Cleo也和Ivy一样死里逃生了?或者说她们都没死吗?她将信将疑地转过头,看向了刚才粗鲁地用枪口指着她的黑影,看向黑色面罩缝隙里的眼睛,企图发现一些蛛丝马迹。
在Riesling的记忆里,力大无穷的Cleo有着浅灰色的瞳仁。
眼前这个人的眼睛与Cleo别无二致。
“Cleo?”Riesling的声音里带着探问。
那个叫Cleo的女人只是冷笑了一声,抬手看了一眼手表,“我们得抓紧时间了。”
这是Riesling在那个黑漆漆的港口听到的最后一句话,因为下一秒,Cleo不知道从哪儿变出来一根针管,针头直直扎进了她的肩膀,紧接着,她的视线开始变得模糊,身体也失去了知觉。
Cleo把她扛在肩上快速奔跑在夜色里,像是扛着一具刚从海里捞上来的尸体。
【地点:未知】
耳鸣,红彤彤的眼皮外似乎是强光,Riesling仿佛再次回到了阿里米尔那个窒息的铁皮盒子里,围绕着她的是漫无边际的名为死亡的黑色气息。
这次,是到终点了吗?
她刚才仿佛在无边的黑暗中奋力奔跑,而时间则是轻飘飘地过去了一个世纪。
刺啦声。
她听到了对讲机里发出的刺啦刺啦的杂音,这是她熟悉的声音,这个声音把她拽回了阿里米尔的广阔的,无尽的戈壁。
她仿佛又回到了她失去同伴的那天,回到了那座熊熊燃烧的房子前,她绝望地拿起对讲机,也与此同时,绝望地知道不会再有任何声音从对讲机里传出来。
刺啦刺啦的杂音再次响起,她被拉回了当下。
眼皮把光过滤成了橘色,她挣扎着睁开双眼,聚光手电筒的强光直直地照在她的眼睛里,她条件反射地眯起了眼,用长长的睫毛过滤着强光。
她闻到了一股逼仄空间里潮湿的混杂着铁锈味和人类汗液的味道,记忆翻滚,这是那些用来装载活人的封闭集装箱里的味道。
被强光照射的眼睛很酸,她想伸手揉一揉,却发现自己的双手被捆在了背后。她的脚也被捆着,像个即将要上蒸锅的螃蟹一样被丢在集装箱的角落。考虑到她是人类且会发出声音,这些人周到地用黑色的胶条封上了她的嘴。
Riesling动了动脚,地面上已经有了她的微弱的体温,看来她已经在这个角落呆了一段时间了,那一针让她失去知觉的药效已经几乎消散。
外面没有光透进来,想必现在是黑夜。是昏迷前那个相同的黑夜吗?还是已经过了很多天?她是否在她无知觉的情况下已经醒来过?
“你醒了。”黏腻肮脏恶心的空气里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
横放在桌上的那只光束对准Riesling的手电筒被竖直向上提了起来,光斑从Riesling身上向上移动,对准了集装箱的“天花板”。
Riesling闭上眼又睁开,企图缓解刚才强光带来的视觉暂留。
她隐约看到一个戴着黑色面罩的人坐在一张简易折叠椅上,她左手边的小台子上摆着一只直立的手电筒,还有一把枪,一只对讲机。
刚才她听到的刺啦声就是从这只对讲机里发出来的。
戴着黑色面罩的女人留着长发,穿着速干T恤,作战服外套被她搭在椅背上,她的裤脚塞在跟Ivy一样的黑色军靴里。
她眼睛慢慢适应黑暗,借着手电筒散射的光,Riesling发觉这个空荡荡的集装箱里,现在只有戴着面罩的女人和她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