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总那边……”蓝伊一刚想说什么,安静的机舱里突然传来了一声漫长的咕噜噜的出于饥饿的肠胃的叫声。大家齐齐把目光从蓝伊一那儿移动到了汤照眠的肚子上。
汤照眠假装不好意思地裂开嘴,露出整齐的牙齿假笑着。刚才汤照眠忙着追人的时候还不觉得饿,现在坐在灯光和温度都适宜的机舱里,胃酸开始迅速分泌,饥肠辘辘的肚子后知后觉地呐喊着。
班宁不知道从哪里变出来三个食盒,食盒上印着“鸣原寿司”的字样,微笑着说:“先吃些东西吧,这是伊一的妈妈特意嘱咐我为大家准备的押寿司。”
“哇……真是太贴心了。”汤照眠跃跃欲试地搓了搓手。
班宁把上面的两个食盒分别递给了汤照眠和小冯,最后一份放在了蓝伊一面前。
蓝伊一打开盖子,里面陈列着被切割整齐的押寿司。流行于大阪地区的押寿司与东京地区的握寿司有着心态上和形态上都有着根本不同。握寿司外观精致讲究,但保质期极短,适宜在店里蘸着酱油食用。
而方方正正的押寿司相比之下就显得粗犷木讷,在制作过程当中因为已经把米里的空气压了出去,又普遍使用已经熟了的鱼,所以可以放在密封的匣子里保存很久,甚至保存得越久越美味。
与汤照眠和小冯那两份押寿司不同的是,蓝伊一这份略微保留了发酵寿司的风度,相对更加复古一些。当中的鱼肉甚至用了腌制了一年的鲋鲊,点缀上有着爆浆质感的鲟鱼子,口感爆炸。除此之外,为了照顾蓝伊一的非比寻常的口味,最中间还专门置入了一个小格,放着一撮纳豆。
吃不惯发酵风味的人对这些会嗤之以鼻,但像蓝伊一这样的老饕而言,经过发酵制成的鲊物和发霉了的黄豆直是人间至味。
“谢谢。”蓝伊一笑着看向了班宁,班宁弯起嘴角,点了点头。蓝伊一敢打赌,这三份细致入微的食盒绝非来自她妈妈章女士本人的授意,而是班宁特意为了“周道”二字所做的准备。
与其说班宁是代替章女士来照顾蓝伊一起居的,倒不如说班宁是章女士向她使的障眼法,这种障眼法被叫做:为所欲为的生活。
蓝伊一清楚地知道章女士不喜欢她当法医,哪怕再高尚,再有不可替代的潜在价值,章女士也不想让自己的女儿做法医。谁会希望自己家唯一的女儿,整天混迹在各种凶杀现场和冰冷的死尸之间。
在章女士看来,蓝伊一学医七年,一个急刹车去了读了无人问津的法医学,不光是在浪费自己的才华,白白占用本来就紧缺的教育资源,甚至是“有辱门楣”的。
于是她把班宁派给蓝伊一,班宁就是蓝伊一的“使命必达”,任由蓝伊一为所欲为,班宁都只需要把蓝伊一说的事情101%地落实好。这多出来的1%,就是班宁之所以成为班宁的周到之处。
章女士无非就是想用班宁这个障眼法来提醒蓝伊一,她并不是一个三口之家出生的普通孩子。她作为蓝天鸣和章秋含的女儿,所担负的历史使命并非是做一个只能实现自己渺小理想的默默无闻的小法医,而是要投身日新月异的医疗行业,推进医学这个学科的长足进步,最终造福全人类。
但章女士并不知道蓝伊一心中所想,蓝伊一并不关心人类,甚至对人类毫无兴趣。如果成为一个悬壶济世的正经医生,每天坐在干净整洁的办公室里,她要去哪才能收集到那么多女性职业杀手的资料,又要如何才能找到那个和她一起看火烧云的小妹妹呢?
如此精致的押寿司,不过三两分钟就被这三个饥肠辘辘的饕餮扫空。
“刚才关于时月白的推测,我还需要做进一步的确认。”蓝伊一看了看表,此时已经临近午夜,接着说,“时总是有头有脸的人,我们不能唐突,等会儿我先以个人名义去拜访一下BLOOM,探探情况,你看怎么样?”
“好啊,毕竟时月白失踪目前还没接到报案,就当是走访现场了。”汤照眠吃饱了饭,懒洋洋地瘫在座椅上。
……
蓝伊一出现在纵横北路上的BLOOM时,已经凌晨十二点半。她从一辆古板的黑色宾利上走了下来,没有一丝褶皱的珍珠母的色丝绸衬衫外是一件秋冬定制款黑色Dior长风衣,风衣边沿有流苏一样的绒毛,黑色的严肃里带着活泼和俏皮。
她的脸上还带着淡淡的妆容,看起来与那些日常出入于BLOOM的穿着华服的,并不知冷也不知热的男男女女散发着同样的冷血动物的气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