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月白?”汤照眠有些吃惊,“就是那个……在纵横北路上那个开鲨鱼店的老巫婆吗?”
“呃……时总可是给我们海港城交了很多所得税的企业家。”
“这嫌疑人绑她干嘛?图她好看?”
“这么说也没错,长得好看又有钱,活脱脱一被普罗大众嫉妒的对象。”
“伊一。”汤照眠突然转过头,一改调侃的语气,认真地看着蓝伊一说:“以后出门,你可得注意安全,把我设置成你手机的紧急联络人,一按按钮就能拨号的那种,遇到危险你就摁一下,我背着□□去救你。”
蓝伊一哭笑不得地看着汤照眠。
“时月白这个老巫婆,只占了有钱、好看这两样,你还比她们多一样,你学历高。你看看你,有钱,好看,又有文化,很容易就会变成那些愤世嫉俗的变态的迫害对象。”
“你这骚话说得够厉害啊,听得我都有点儿感动是怎么回事儿?”
“我一定是被你们俩恋爱的酸臭味熏到了。”
“。。。”
小冯在驾驶位上坐着,听得津津有味。他的车技一般,不敢在这种路上放肆,行进的速度并不快,但汤照眠却没催他,估计是想着下山的路就那么几条,只要把山围了,追上那辆SUV如同瓮中捉鳖一样轻而易举。
汤照眠正埋头看着技术队发给她的资料,颠簸行进的车突然停了下来,她抬头问,“怎么停了?”
“汤队,这儿有岔口。”小冯指了指汤照眠右手边一个黑漆漆的地方。
蓝伊一循着小冯指的方向看去,那里果然有一个不起眼的岔口,当即就推开车门下了车。汤照眠和小冯紧随其后,警车的远光灯是这个环境里唯一明亮的光源。蓝伊一掏出手机,打着光,走向了那个岔口。
汤照眠站在两条路中间,四处张望着,又拿出手机翻看着地图,“难道是我瞎了吗?谷歌地图上只有我们原来那一条路可走,这里怎么凭空多出来一条路?”
蓝伊一我站在那条岔路的路口,这里没有人造的路灯,朗月是唯一的光源,这条窄小的岔路似乎是刚刚才开凿出来,上面的沥青还是新崭崭的。
“他们应该是走了这条岔路。”蓝伊一蹲在地上,抬头对汤照眠说。
“嗯?”汤照眠快步走到蓝伊一身边。
“刹车印。”蓝伊一用手机照着路面上一条新鲜的刹车印,那个刹车印从她的脚下一直延伸到路的另一边,“你还记得吴缺刚才开车的时候吗?她拐弯时候可从来不会规规矩矩地减速,而是看准了方向,直接拉手刹漂过去。在海港城,除了她,还有谁敢这么不要命地在这种路上漂移。”
“哟,这带着家属就是不一样啊,孙猴子再怎么嘚瑟也逃不出如来佛祖的五指山。”
“汤汤,你是唐僧吧。”
“……”
三个人上了车,沿着岔路继续往前开,拐过一个大弯以后,路突然变窄了,这辆警车勉勉强强能通行。汤照眠看着身边的小冯,他的额头上不知为何冒出了几滴汗,听着悬崖旁的枝丫划着车顶盖的杂音,问道:“你不舒服吗?”
“报告汤队,我没病。”
“没病你手抖什么?”
蓝伊一凑上前,看到小冯握着方向盘的手果然在不自觉地颤抖,关切地问:“小冯啊,你家有阿尔茨海默综合征病史吗?”
蓝伊一扶着小冯的车座,她的脸几乎就在小冯的肩膀旁边。小冯顿时涨红了胖胖的脸,紧张地眨了眨眼,说:“没……没有。”
“真没事儿吗?”汤照眠伸手摸了摸小冯的额头,“你这额头温度有点儿烫手啊。”
“汤队我真没事儿,我就是有点儿……恐高。”
汤照眠憋着笑,望着挡风玻璃外深不见底的海崖,调侃道:“真的假的,改天让你伊一姐带你去蹦极,练练胆子,她最喜欢玩这个了。”
“蹦极多没劲啊,等咱们忙完这阵儿,一起跟上头递个申请,去迪拜跳伞。又高又刺激。”
“好……”小冯竟然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
“行啊,哈哈哈。”汤照眠笑着。
蓝伊一看着全身紧绷的小冯,安慰道:“小冯啊,你现在放心大胆地开。只管看着眼前的路,不用想别的。”
“好!”小冯深吸了一口气,裂开嘴笑着。
蓝伊一轻轻拍了拍小冯的肩膀,坐回到了后座上。
他们绕到了山的北面,看不到火人节的海滩,现在蓝伊一的视线尽头是倒映着白色的月光的深邃海面。她手里攥着一个透明防水袋,袋子里是那颗刚刚从轮胎里取出来的还有些烫手的钢质9mm鲁格弹弹头。
吴缺现在在哪里?她多希望快些见到她,从头到脚一寸一寸地确认她是否毫发无损。可是真相现在是一团迷雾,她不知道吴缺与那个绑走了时月白的人牵扯得有多深,再加上这颗实在是太显眼的鲁格弹。要说吴缺只是一个海港城里的普通市民,恐怕连在广场上跳舞的大爷大妈们都不会信。
吴缺有罪吗?接着昏暗的光,蓝伊一看到了汤照眠腰后挂着的一副明晃晃的手铐。
作为一个警察,秉公执法是她的义务也是她的责任,可是,她终究不是从警校毕业的真真正正的警察。她只是一个拥有法医学博士学位的人,恰好接受了一些训练,成为了一个在编的刑侦人员而已。
她与从小就梦想着能成为警察的汤照眠有着本质上的不同,她对是非对错的边界是极其模糊的。
从小到大,她家里往来的客人有立过军工的军人,有为探寻美食游遍山川的饕餮客,有靠社会低保或者的流浪诗人,也有像北原仓介这样混暴力团的浑身透着狠劲儿的日本男人。
他们各有各的无奈,各自有各自的对生活的妥协。蓝伊一深知,在这人世间,善恶是非并无绝对,没有人要一心一意地成为一个坏人,大家只不过是在找各自的乐子罢了。
如果吴缺有罪,那她希望自己今晚不要再见到她,她希望她能永远自由。吴缺属于自由,她想起她不羁的脸庞,长长的睫毛,想起她后背上那些触目惊心疤痕。曾经的吴缺一定被夺走了一切,现在蓝伊一想把全世界都给她。
作为蓝伊一,她或许可以徇私,可以在是非对错间含糊其辞,但作为一个警察,一个同样要穿着警服的警察,如果自己脑海里那些梦幻般的奇思妙想成了真,她是不是也能在人命关天的大是大非面前背对着自己的使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