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事尘埃落定,巧云侍奉祝观明更衣,轻声问:“女郎,此事可要追查?”
祝观明忆起被下的药,心中已然有数:“无需追查,你且退下。去看看时夏如何了。”
她心里明白,事端起于何处,答案便在何处。自己怕是早已防碍了某些人的前路,又何须多此一举去查访呢?
于房中,祝观明取来信纸,挥笔写下吩咐,手腕轻扬,那信纸便如飞鸟般准确无误地飘至梁上。
影一伸出苍白的手,稳稳接住。信纸上,苍劲冷冽的行书笔走龙蛇。
写着:“查衣服主人,以及假山后隐藏的脚印,上面有落花。”
信中还附着一片衣物碎片,小如半个指甲盖。待梁上的气息悄然消失,祝观明轻抿一口茶,放下手中书卷。
家中豢养暗卫一事,知晓者不过祝裴云与她等寥寥几人。
祝裴云野心勃勃,子嗣众多,如今排行字辈的,几乎皆从小便被着意培养。
她如今所知晓的朝堂之事、学问知识、基础武功等,无一不是呕心沥血学来。
在这家族之中,不够优秀之人,是无缘的暗卫协助的。
说是协助,实则这些暗卫也并非完全听令于她。
她尚无自己的暗卫,而祝裴云所培养的暗卫,更多的是一种监视。
今夜,怕是又不得安宁了。鼻尖忽然萦绕一丝药味,却不知从何处飘散而来。
服下解药后,她的五感正慢慢恢复。
披上玄色斗篷,她悄然走出房间,径直去找祝裴云。
她已然收拾了对方计划不周留下的烂摊子。好在时夏是得救了,如果没有脱身,祝家不可能保得住她。
李同文吸入药烛,足以致使记忆不清醒,祝裴云大可安排那些渴望进入高门的女子入局糊弄过去,总有聪明的女子有手段整治,也乐意如此。
乱世之中,人人都会为了活着,为了更好的活着,为自己谋利,她也是如此。
比如桃花楼的姑娘,留在那里,不过是被压榨至死,遭人打骂。
盛年便香消玉殒,倒不如去李家,如此一来,一举两得。
反正祝裴云门路众多,此事于他并非难事。
习武之人,脚下生风,悄无声息。她仿若暗夜女鬼,“飘”至远处一棵树上隐匿观察。
微风轻拂,吹动她半束发上的黑色发带,白色里衣裤藏于斗篷之下。
她冷眼瞧着那被灌药之人,四周一片死寂,静得可怕。
明日,又会有一人离去归乡,一人病逝。
祝家与其他官员府邸并无二致,奴仆们皆守口如瓶、装聋作哑,只求能平安度过一生。不然也是死路一条。
不同之处在于,在祝裴云眼中,谁的性命都无足轻重。
祝宅中有许多“病逝”的兄弟姐妹,孩子没了,可以再生再养。家族只有一个。
今晚死去的祝灰,是她的小辈,她已记不清是分家哪位的孩子。
来到这都城,于他而言,究竟是福是祸呢?
被这都城的繁华迷了眼,却不知那滔天富贵、权柄之下,埋葬的是累累白骨,流淌的是无尽人血。
而对于动手之人,目的却简单得很,正如她所料,是为了情爱。
被祝灰教唆几句,就一怒为红颜,害了自己也连累心上人。
只是这份情爱,寄托于美好皮囊之上,又是否真实呢?
对方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她想,无论出发点如何对时夏造成的结果却是实实在在的。
而且不论如何,时夏也需要调出去,需要更大的权势才能互助。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祝观明思考完后续处理方法,折下树上一片叶子,置于唇边,吹奏出悠长的曲子,在这寂静的夜里,安抚着亡灵,也慰藉着睡梦中不安的众人。
祝裴云在书房中处理事务,影一来报:“爷,依照月姑娘指示的方向,人已全部处置妥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