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秦峰忙活着救治重伤小辈宁云启的同时,周寅也没闲着,去后衙里找到两股战战钻在床底躲避的师爷,让他去安排人员调度,一是将地上昏迷不醒的众人安置好,二是安抚好被邪祟进城惊吓到的百姓们。
安平县再次变得尽然有序,确认宁云启服下丹药好已经好转,周寅这才彻底放心,让秦峰师叔自便后就回了卧房歇息。他今日也受到了不小的惊吓,心神彻底放松下来就格外的困倦,想着刚才已经清洗过,干脆直接和衣躺下了。
熟睡中的周寅没有发现,再次被他塞回布兜中的榆木疙瘩表层泛起一圈蓝色的火焰。劫火只烧天下邪祟和应劫之人,所以对其他生灵或死物伤害值为零,除非余沐哪天掌握转化法门,将劫火引渡为业火,那就可以肆无忌惮地焚烧万物了。
余沐之前吃瓜吃得挺开心,骤然一下被塞回暗无天日的布兜里,那是恨不得爬出来带着周寅的脑袋瓜死命拍,而且一定要拍在他那还没完全消掉的大鼓包上!幻想着奶娃娃被他揍得嗷嗷直叫的画面,余沐心里正偷着乐呢,忽然一股倦意朝他袭来。
奇怪!这感觉陌生又熟悉,就好像上辈子吃撑了,血液循环供不上脑子的那种困乏。有根须的话能混个水饱,有叶片在的话还能光合作用补给下能量,可他现在就一木头疙瘩,吃啥?空气?
待会儿!他是不是忘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之前那弱到爆的血咒!!!植物可不管你是雨水还是血水,只要有水分它就能吸收。木头疙瘩勉勉强强应该也能划归为植物类吧?所以是他宿体吨吨吨就把血咒给喝干净了?那为啥之前奶娃娃洒他身上的水他吸收不了呢?这还挑食上了?
就在余沐碎碎念的过程中,他的神识逐渐陷入沉眠。迷迷糊糊中,他忽然听见铺天盖地的喊杀声从四面八方传来,紧跟着是金铁角鸣之声,哀嚎声惨叫声呼救声遍地开花……这是发生了战役?有军队来攻打安平县了?不是说秦国国力强盛,无人胆敢来犯嘛?
余沐恍惚中睁开眼,入眼就是浴血奋战拼命厮杀的人海。他看见刀光剑影从头顶掠过,一位刚刚斩杀敌军的将士被身后的人刺穿了心脏;一柄长枪从他的身体穿过,挑掉了身前一个士兵的人头;有人癫狂大笑着在他眼前开启了敌我不分的屠杀……这些士兵甲胄的款式和秦国相差甚远,很大概率这场战事发生在秦国之外,也不能排除它发生在很久之前的秦国。
呃……余沐眨巴着眼,望了望自己透明的双手,他现在应该是魂体状态——真是不容易啊,他终于再次以人类的模样出现了!哪怕是在梦里!如果他猜的没错,现在这梦境应该和他吞掉的血咒相关。既然让他做个看客,反抗不了他就看呗,马赛克画面太多,不过他在人皮鬼的熏陶下已经处变不惊了。
这一看就看了整整一天一夜,作为局外人的余沐无法与之共情,哪怕战斗得再悲壮,看久了也有点腻味。虽然这么说是有点不尊重,但这就是事实,他已经无聊地抬头看天,浓厚的乌云被风缓缓吹散,一道道阳光从中洒下,映照在横尸遍野的战场上。
战事差不多要结束了,在场还能囫囵站着的不到百人,大部分还活着的都精疲力竭或坐或躺大口喘着气,眼神里全是茫然。双方似乎是约定好了一般,哪怕是躺在对方身边,也没有人偷袭,直到有人再次吹响了进攻的号角……又是一场漫长到似乎没有尽头的厮杀,直到一方的兵士彻底走向死亡。战胜的一方也只剩下几十个伤兵,一场战事下来没有任何的赢家,只有累累尸骨。
这几十人跪坐原地许久,在其中一人的指引下慢慢汇聚在一起,然后沉默地朝着远处地城池走去。他们沿途找到了一面面还不算太残破的旗帜,还有旗杆的就扛再身上,没有旗杆就披挂在身,拖着沉重的步伐一步步踏上归途。
余沐百无聊赖地看着血流满的战场,也不知道多久,一支男女老少均有的队伍抗着锄头和铲子拉着空荡荡的板车出现在视野里。他们每个人眼角泛红,即便流泪也是不吭一声,低头默默地挖着坑,先收捡好尚且能使用的物件,也不管是己方还是地方的战士尸体,其余一股脑全掩埋在了坑中。累了他们就席地而坐喝喝水吃吃干粮,恢复了气力继续重复挖坑埋尸,直到黄土将发生过的痕迹全部掩埋,他们这才用板车拖着一车车物资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