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老太太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
这天,誉国公府里,喜气洋洋,宾客如云。
老太太七十大寿,府里来了许多人,达官显贵自不必说,就连从前不怎么来往的远房亲戚也借着机会前来攀亲,这其中自然少不了侄儿一家。
不过这次,他们没带江梦珠来,而是带了小女儿来。这小女儿今年才刚及笄,长相与江梦珠有几分相像,同样生得是楚楚动人,秀丽多姿。
江燕平的算盘打得是个人就能听见,无非是当年一时势利眼,没把女儿塞进左家,如今却想翻盘,再送来一个。
老太太自抱了龙凤胎后,这几年了都再没见邬玺玥肚子有动静,心里也早就想着要让左宗宝再娶个小的回来。如今得了机会,自然要让左宗宝看看。
“宗宝啊,这是你表妹,茉儿。茉儿,这是你表兄宗宝。”
“见过国公爷。”茉儿娇滴滴,羞怯怯的施了一礼,抬眸时眼如秋水。
左宗宝心里微微颤了一下,嘴角抽出个不自然的笑,“表妹不必多礼。”
老太太了解自家孙子,看得出他并不反感这姑娘,心下高兴,看来有门儿。
待宴上酒过三巡,老太太半打趣的道:“宗宝啊,你与玥丫头成婚快十年了,只生下一对龙凤胎,且这么多年再无动静,祖母想着要不要再与你纳一房妾室,好让我们国公府人丁兴旺些。”
左宗宝闻言笑了,“祖母,纳妾就算了吧。我当年已经答应过娘子,不再纳妾。”
老太太沉了脸,“岂有此理,寻常人家尚且有三妻四妾。堂堂誉国公,怎么可能一辈子只守着一个女人呢?”
“是啊,宗宝,你怎么能答应这个呢?如今左家要继承的可不只是资产,还有这爵位呢,若她日后再不能生了,怎么办?”江燕平道。
左宗宝不以为然,“那也是我们左家传承下来的,就是一脉单传,与我娘子有何关系。再说,这继承的事,有一个就够了,多了抢来抢去的,骨肉相残也不是什么好事。”
老太太沉眼,“一脉单传你以为是好事吗?瞧瞧你自己就知道独子有多不好管教。”
“这个事儿,我劝你还是好好想想。在座的这些位家里,皆有适龄女子,祖母不信,你竟没有一个看着顺眼的?”
左宗宝扫了眼茉儿,无奈的笑了笑,“祖母,您就别再费唇舌了。整个梅陵皆知我惧内,我不敢。”
老太太怒其不争的瞪了他一眼,“啧,堂堂国公,还怕自家媳妇儿,还当着这么多宾客说,你可真给祖母我长脸?”
左宗宝一副混不吝的样子,“祖母,您糊涂呀,我这个国公是虚职,她那个可是实的,手底下真有兵。就算我敢纳妾,有哪个姑娘真敢进门吗?那生起气来铁锤一样的拳头,哪个姑娘家受得住?别进门没几日,就给打死了,那可就……可惜了。”
众人一听,可不吗?惹了人家,那豁出去的岂止是自家女儿,说不定随便按个罪名连家都抄了。
一经提醒,这些人明白过味儿来,都老实了。
*
老太太寿宴不见邬玺玥,她是不喜欢这种人多的场面,所幸衙门里仍在为剿灭乱党的事忙碌,所以就借此在衙门躲清静。
和穆云川一起处理完公务后,已至晚上,邬玺玥猜测家里宾客应该都散了,才从衙门出来。
秋高气爽的天气,她不喜欢骑马更不喜欢坐轿,仍保持原有的习惯徒步回家。穆云川借口回馆驿,就一起同行。
路上,穆云川边走边注视着她,嘴角微微带笑。
邬玺玥被他看得不自在,不禁问,“你看着我干什么?”
穆云川抱起胳膊,好似自语,“这么多年了,一点儿也没变。”
邬玺玥不以为然,“穆大人不必逢迎,数年过去,怎么可能不留风霜痕迹?”
穆云川狡黠道:“我说的是你的性子,还是那样狠辣,招招致命。这两天,我看你处理衙门里的事,真是胆战心惊呀,我真怕你一个不高兴把整个梅陵南镇抚司给烧了。”
邬玺玥沉了沉眼,“这不都是你教我的?”
“别,我可没教你这么干。”顿了顿,穆云川道:“不过,每个人的行事都不同,你这也算是给自己立威的办法 。”
“对了,当年魏严行的父亲再怎么说也算是主动投城的功臣,我将他儿子杖毙,会不会给陛下惹上麻烦。”
邬玺玥对杀了魏严行没有一丝后悔和害怕,但等人真死了之后,她又有些担心,不是为自己而是妹妹和罗域。这官场上的各种利益牵连,是她极不擅长的。
穆云川安慰道:“无妨 ,我看过你送往京城的奏章,对魏严行的处置已经很轻,敢轻言陛下,没有抄家已是抵了他们家的功劳了,他们怪不得别人,你不必为此担心。”
邬玺玥放了心,二人继续往前走,很快已至馆驿。
“馆驿到了,穆大人好好休息。”
邬玺玥拱了拱手,转身就走,穆云川却跟了上去。
邬玺玥发现他跟上来,疑惑的看向他。
穆云川背手道:“乱党已灭,我也该回宫复命去了。所以,今夜我送你回府,借此可与你呆久些。”
月光下,他的眼中有情,邬玺玥看得出来。她避开他的眼神,直视前方誉国公府的方向道:“呆久些又能怎样?”
穆云川嘴角抿出一丝苦笑,“这样便可与你诉诉苦。”
“诉苦?”邬玺玥不解。
“你还不知道吧,陛下为了独宠皇后,这些年没事儿净给朝臣们赐婚了,凡谁家中有了适龄女子,被他知道有意入宫的,他必定先发制人,给人赐了婚配。我真怕哪日就被陛下盯上,一道圣旨不知把谁家姑娘硬塞给我。”
邬玺玥之前对皇帝热衷于给朝臣家子女赐婚一事也有所耳闻,她以为是讹传,但不想竟是真的。作为姐姐,她自是为妹妹有这样珍惜她的人而欣喜,但又觉得一个帝王净做这种保媒拉纤的事觉得好笑。
她打量穆云川,玩笑道:“那不是好事吗?穆大人如今年岁已经不小,早该是有家室的人了,若有陛下赐婚那该是多大的荣幸。”
穆云川垂眸凝视她的侧脸,淡淡道:“可我已有心悦之人,只是她暂时不太方便。”
邬玺玥自是能听出他的弦外之音,抿了抿唇,“若当真是暂时不便,大人自是可以等,但若是苦等没有结果之人,大人不如另觅良配。”
穆云川背手慢步在幽暗的路上,眼帘微垂,他没有接着方才的话说下去,转而问,“誉国公近况如何?对你可还好?”
“他对我一向很好,言听计从,整个梅陵皆知誉国公惧内。”提及这个,邬玺玥颇为自得。
穆云川却不以为然,“惧怕并不代表感情深厚。”
“那如何才算?”
“至少是肯豁出命去保护对方才算。”
邬玺玥笑道:“他手无缚鸡之力,却也在用自己的方式时刻维护我。之前为了给我找解药,他不惜自己服毒。更是在之后被抓进大牢,严刑拷打也始终不说出我是杀手的秘密。对于一个娇生惯养长大的人来说,能做到这些已经足够了。”
穆云川遗憾道:“若是当年我比他先出现在你生活里,你是否会选择我?”
“不会。”邬玺玥答得不加一丝犹豫。
穆云川急了,“为何?我也可以为你死呀。”
邬玺玥淡然道:“大人可以为我死,也可以为陛下死,还可以为百姓死,更会为了查案牺牲,但他只会为我一人而死。这就是差别。”
言及至此,穆云川恍惚间怔了瞬,片刻后他舒展了眉头,嘴角弯起一道弧度,“原来如此,苦苦追寻,不过是在寻找彼此的唯一。”
邬玺玥闻言失笑,“如此伤春悲秋的话,可不像是从大人嘴里说出来的。”
“我是个杀手,看的多是世态炎凉,早没了那些情爱幻想。之所选择左宗宝,其实是很现实的。”
“现实?”穆云川不解。“左家当初险些被抄家,你仍不离不弃,这算哪门子现实?”
“每个人追求的不同。左宗宝身上臭毛病一堆,可是,我能管的住他。即便他将来不像如今这般在意我,想着到外边偷腥,那我至少可以打断他的腿,让他老实在家呆着。但若是换了穆大人这样儿的,打又打不过,只有干生气的份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