邬玺玥看着疾风手臂上的伤,道:“是他,若梅儿不领了这份情,他手上的伤算是白受了。”
邬玺梅望向疾风,“你的伤是为了给我采参弄的?”
疾风摇了摇头,“不是。”
邬玺玥也不拆穿他,道:“郎中说你产后气血亏损,要以鸡头参炖汤每日滋补。可左家如今财力有限,老太太故而未将此事告诉左宗宝。这件事,我是才知道的。”
说着,她看向疾风,“你既然早就知道了,为何不将此事告诉我?我与你一起寻药,总比你一个人每日攀那悬崖峭壁强啊。”
“啊?悬崖?”邬玺梅听得心惊肉跳,又一次看向他的伤口。
疾风怕她担心,辩道:“也不是什么难事,何需麻烦。”
邬玺玥被气乐了,“梅儿是我妹妹,怎么到你这儿好像我是外人?若非难事,你那手臂怎么回事?真是嘴硬。”
顿了顿,“你也是够笨的,想要鸡头参,何必拼命呢?”
说着,她从身后摘下一个袋子,顺手往桌上一扔。邬玺梅打开一看,里边放着十几株鸡头参。
疾风眉头颤了颤,想他玩儿命弄来的东西,怎么有人如此轻易就弄来了?
“姐姐这些参是从何处寻来的?”邬玺梅同样诧异,怕她也做了什么冒险的事。
邬玺玥道:“先前那郎中给你误诊为胎大,让你少食,致使你产生气血亏损。他知你需以鸡头参补身,而左宗宝即便是倾家荡产也会换来补身的药,故而在开方前就于周边大量收购鸡头参,打算转卖给左家,借机发笔横财。谁知老太太却将此事瞒下,左宗宝并不知你需要鸡头参进补,所以那郎中就压了一箱子的参卖不出去。我这就是从他医馆里找出来的。”
邬玺梅不禁掩口,“这些是姐姐偷来的?”
邬玺玥冷然道:“敢跟我耍心机,没要他命就不错了。”
邬玺梅紧抿嘴唇,心觉这事有些好笑。
疾风垂了眼,没想到这事儿竟如此容易,早知道去趟医馆总比去悬崖来得轻松。
邬玺玥看着他,调侃道:“也难怪你浑身练得比石头还硬,可排名却始终在我之后。这回服了吧。”
疾风横了她一眼,起身带着些羞愧走了。
“哎。”邬玺梅追到门口,院子里漆黑空荡,疾风早没影儿了。她转身回来,嗔怪道:“姐姐,你明知他一番好意,还拼的一身是伤,又何必言语讥讽呢。”
“我这也是为了他好呀,我们也算是同门一场,总不希望他未来遇事就玩儿命,总有一日他小命会被他玩儿没了的。”
“即便如此,那也可以婉转些嘛。”
邬玺玥侧目,“诶?梅儿,这么在意他的情绪,你不会……?”
“哎呀,姐姐你别瞎说,梅儿只是不忍心。不管怎样,他毕竟是为了我好。”
不等姐姐开口再说,邬玺梅就紧接着岔开话,“姐姐今日来就是为了送参吗?”
邬玺玥坐下道:“主要是为了这个,顺便也想问你,出了月子,你是打算继续在这儿养身,还是回去?”
邬玺梅急切道:“我可不想住这儿了,说实话,我真恨不能现在就离开呢。”
“怎么?这院里下人待你不善?”邬玺玥沉了脸,带了寒意。
“那倒没有,只是我日日伪装成姐姐的样子,时时小心,实在是心累。还有左宗宝,他对我如今是见也不是,不见也不是,就算勉强面对面坐着,却大眼对小眼,根本无话可说,别提多别扭了。”
提到在左家的日子,邬玺梅是倒不完的苦水。“我宁可回去自己做饭洗衣,也不想这般累心。”
邬玺玥道:“可是,你若离开左家,这孩子们一时半会儿,你恐怕是见不着的。”
邬玺梅流露出不舍,做母亲的怎能轻易割舍下孩子,她有些为难。低头寻思半晌,像做了某种决心,长出口气,才抬起头,拉住姐姐的手,“孩子留在左家,我是放心的。只是,姐姐可否时常带他们与我见见?只要看见他们平安,我也就放心了。”
“那好,待你出了月子,我就换你回去。”邬玺玥说话顿了顿,又道:“哦对了,还有件重要的事想请梅儿帮忙。”
“姐姐怎的这般客气,你我姐妹还说什么帮忙,姐姐想让梅儿做什么?只要梅儿力所能及的,一定照做。”
邬玺玥抬头朝屋顶望,倾听其上动静,并没有人偷听,这才拉了妹妹坐到自己身边,仍是压了些声音道:“我想让你帮我打听一下疾风的过往经历。”
邬玺梅一怔,眉头皱了起来,“他的过往经历?”
邬玺玥点头,“嗯,就问问他,他原本是什么地方的人,因何加入的封天会?这些年可做过什么大案?”
“姐姐打听这些做什么?”
邬玺玥垂下眼帘,回忆穆云川的话。“自封天会头目被杀后,封天会可以说已经被铲除,但是不知为何,北镇抚司指挥使竟又发下密令,要穆云川捉拿疾风回京受审。”
“为什么要抓他呀?”邬玺梅惊慌的站了起来,眼眶已经泛了红。
邬玺玥抬头打量她的神色,嘴角翘着,眼神里却带了些许担忧,“梅儿,你好像很在乎他?”
邬玺梅怔了怔,面色泛红。她稍稍安抚过自己后,又坐了下来,“梅儿只是觉得,他不是坏人。正如姐姐一样,成为杀手并非他所愿。他之前几次死里逃生,梅儿都亲眼见过。如今他能保住性命,实属不易。既然封天会已经铲除,又何必对他抓着不放呢?是穆大人要抓他吗?”
邬玺玥点点头,“负责捉拿他的正是穆云川,但是,他与你的想法一样,觉得疾风并非坏人。他反而怀疑如今给他下令的这个人,并不是真正的北镇抚司指挥使,所以他正在暗查他。之所以想知道有关疾风的身世,是因为只有知道了真相,才能知道穆清河为什么要抓他。”
“ 也只有查出真相,才能真的帮到疾风。”
邬玺梅低头寻思这番话,半晌后她抬起眼睛,“可是,他一向沉默寡言,梅儿不一定能打听的到。”
邬玺玥弯起嘴角,“若是其他人去问,一定问不出来,但梅儿你去问,他一定会说的。”
闻言,邬玺梅咬唇低下了头,片刻后,她点点头,“好吧,若是能帮到他,梅儿会找机会问的。”
* * *
“指挥使,到时辰上朝去了。”
寅时半刻,天还未亮,穆清河房门外有人挑灯轻唤。
闻声,穆清河睁开眼,清了清嗓子,“嗯,知道了。”
他起身穿上外衣,用清水沾湿帕子净了净脸,然后对镜稍做整理,便出了房门。
待他离开后,从屋顶上跳下来一人,正是穆云川。
穆云川是个弃婴,据穆清河说,他是从狼嘴里把他抢回来的,收了他为义子。后来穆清河教他习武,识字。在他印象中,童年时期,他这个父亲十分严厉,不仅是对他的管教上严厉,待人接物一样遵从原则,决不与朝中任何人结党营私,更不随波逐流,时常因政见不合与内阁中人起争执。
但也不知从何时开始,他这个义父就像换了个人,不仅不再与官场中任何人起争执,还逐渐开始随了大流,只要不影响他铲除封天会的大计,他什么都不管。仿佛整个北镇抚司就是为了寻找封天会头目而设。
不仅如此,相比之前行为举止大开大合的义父,眼前的这个穆清河莫名有些鬼祟,看人也不正眼看。
起初穆云川只以为义父是年纪大了,故有所变,直到之前他在面对封天会头目的头颅时,露出的破绽,让他察觉,穆清河似乎是认识这个头目的。这才引起他的怀疑,怀疑眼前的穆清河,可能不是真的。
穆云川乔装从梅陵一路潜行回京,就为了秘密查他。于是趁穆清河早朝离开府邸时,他跳入他房里,四处翻看。
穆清河平日里定的规矩,决不允许有人擅自进入他卧房,即便是下人进屋打扫收拾也要经过他的同意,在人监视才能进行。
他这么小心谨慎,那么一定有秘密隐藏其中。
穆云川进屋后谨慎翻动其内物品,凡检查过的物品,就将原样放回,不留一丝破绽。
寻了许久,他在衣柜里发现一支白色的牛骨发簪,这发簪虽然材质质朴,但显然是女子款式。
这里怎么会有女子之物?
穆清河年轻时娶过一妻,在穆云川记忆里,义父性情寡淡,与义母感情并不深。尤其在他七岁后,他这位义母就一直生病卧床,不久就死了。他当时还小,义母去世他伤心了很久,但义父并没有太伤心。之后也再没有续弦,连纳妾也没有,身边也并无女人,这何来的女子之物呢?
他将簪子放回,继续寻找,再没有寻到可疑之物。直到搜至床榻,那把软剑仍在,连里边的名单也在。之后掀开被褥,他惊奇的发现被褥下有个暗格,他敲了敲,传来空洞的声音。显然里边藏着东西。
他试图打开,却无论如何也打不开。